再过几天就要过春节了,爸爸把银行里活期存折上的一百多元钱全都取了出来。说是要过一个好年。我高兴极了,眼前仿佛出现了新衣、鞭炮、烟花、饭桌上丰盛的菜肴……
中午,妈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封电报,面有难色地说:“今年春节还要过得节俭些,我要买的衣服先不买了,小斌的衣服也不旧,洗干净就行,也别买了……”
“为什么?”我不等妈妈说完,便大声问,生怕她再说出几个“不买”。
“你二姨今天就要来了,咱们省些钱帮帮她。”妈妈商量似的说。
我一听,没话说了,一下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五年前二姨来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是初春的一个下午,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影,阳光灿烂,照耀大地,但毕竟是初春,它的温热还不足以赶走严冬的寒气,天还是很冷的。吃过午饭,我坐在屋内的沙发上看报纸,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身上,觉得懒洋洋的。
“小斌!”一声呼唤,我回头看来人,却一下愣住了,只见她脸色黑中透黄,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既旧又薄,浑身瑟缩,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我打量她,不知怎么称呼。
“不认识吗,我是你二姨!”
“二姨?”这哪里是照片上那个长辫子、大眼睛的二姨呢?她比妈妈小好几岁,却比妈妈显得苍老。她右手提着用塑料袋装的玉米粒,看来是带给我们的礼物,是让我们爆苞米花吃的,左手提着空茜油桶,拘束地站着。我忙让坐,倒水,去叫妈妈。
原来二姨是来看病的。妈妈说,二姨家在常年受灾的北三区农村,生活很苦。二姨、姨父、表哥三个劳力,一年到头,面对黄土背朝天地干活,分的粮食却不够吃的,还要买返销粮,庄户人称盐、打油哪来的钱呢?这又有病了,就更困难。于是我们拿出了全部但却不多的积蓄,又东拼西凑,弄了些钱给二姨看病,买了点衣服、营养品、日用品什么的。那次二姨对我们千恩万谢,满怀着感激之情回去了。
我同情二姨,她是善良、勤劳的,她应该生活得幸福。我愿意让爸爸妈妈给予她帮助,减轻她的困难,让她过得好些。可是,令人神往的春节,却因二姨的到来将要过得逊色,不免使人感到遗憾。我这样想着、想着,竟朦胧人睡了……
突然,一阵欢声笑语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一跃而起,打眼一看,原来是二姨来了。虽然我知道是二姨,却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她满面红光,精神焕发,乌黑的头发,剪得齐齐整整,上身穿黑呢子大衣,下身穿着簇新的蓝涤纶西装裤。我叫了声二姨,她就一面答应着一面打开她脚边鼓鼓囊囊的旅行袋。我连忙说:“等一等,我去拿口袋来。”
“拿口袋做什么?”二姨惊奇地问。
“装玉米粒啊!”我说。
“哈哈——”一阵欢乐的笑声,使她笑出了眼泪。她边笑着,边从包里拿出两包五百头装的“大地红”鞭炮,又拿出两盒“礼品混合烟花”,笑着问我:“你是要这个呢,还是要玉米粒?”接着她又拿出了给妈妈买的纯毛围巾,给爸爸买的酒,给妹妹买的新衣。她说:“以前,让姐夫、姐姐受累了。从三中全会以后,我们村实行了‘责任制’,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去年家里盖起了三间瓦房,今年收的粮食吃不了,卖猪、卖兔、卖棉花,净收人三千多元。这趟进城,一来是看看姐夫和姐姐,二来是买台电视机。”
看着二姨自豪欢乐的神情,我又想起了她的照片:长辫子、大眼睛,多么像啊,只是胖了些,她比五年前年轻多了。这时,我才好像理解了“越活越年轻”的真正含义。
傍晚,二姨买回了一台上海产“飞跃”牌电视机,又花了三十多元给我买了一台袖珍调频调幅半导体收音机。我们围在一起听着音乐,觉得那样舒适、惬意。二姨的到来,为我们今年的春节增添了欢乐,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给我们带来了节日的礼物,而更重要的是她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农民不仅和贫穷、困苦、疾病告别,而且随着党的农村政策的落实,生活还会步步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