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听见“酒干倘卖无”这一首歌,我就禁不住热泪盈眶。父亲的微笑便会出现在我眼前。以前,我跟父亲不太熟悉,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非常压抑,所以没话跟他说,见到父亲,我经常躲避。我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我对他不好!
还记得小的时候,朋友们常常敬佩他们的父亲。有的说,“我父亲很富”,“我父亲是大学毕业的”。有的说,“我父亲很疼我”。那我的父亲呢?没有钱,只是专业学校毕业生。而且,我以为父亲不爱我和姐妹,只爱哥哥,他常常偏疼哥哥。因此,我觉得他偏心。听人说,父亲是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人。那时候我却没体会到这种感觉,而只是一种畏惧的感觉。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比较严肃的人,我难得看见他的笑容。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见到他很开心地笑。那天我带了好消息回家,家里人都坐在客厅里,我就激动地告诉大家,我考上了大学。大家都站起来向我表示祝贺,只有父亲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但从他堆满笑容的脸上,看得出此刻他非常激动,这不是父亲对我深厚的爱吗?上了大学以后,我必须选择专业。父亲是个华侨,所以有对故乡怀念之情,同时也希望我们有这种感情。因此,当我对父母说:“我打算学汉语,你们有什么看法”时,父亲非常兴奋,立即说:“好,好极了!”从那以后,我跟父亲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有关于汉语的问题,我就问他。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对父亲的看法也渐渐改变了。我已了解父亲的心情,知道了他的性格。以前,他不爱说话,因为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中型工厂,有了温暖的房子,因此,父亲就有时间跟我们在一起聊天了。
家里除了母亲,跟父亲最亲近的就是我。我有问题的时候,经常跟他商量。有时候他也把他所经历的痛苦讲给我听。我听了以后,真惊诧不已,想不到他过去遭受了那么多苦难。
以前,父亲是个木匠,跟伯父一起办木匠铺。父亲跟母亲结婚,有了我两个哥哥以后,就想有一个自己的铺子。经过了许多困难,遭受了许多挫折后,他才有了自己的小铺。为了自立和打下稳定基础,父亲吃了不少苦。有一次,父亲的钱被朋友拐骗了,这给我们家带来了许多困难。从那时到现在,父亲为了养活全家人,每天都辛勤地工作。有一次,他不小心,手卷进机器里,差点儿断了。又有一次,细小的刨花飞溅,溅到他的左眼里,幸亏及时送到医院,才免遭灾难。父亲干这种重活又累又苦,可他从不抱怨。
来中国以前,我考虑了好几次,一是怕父母担心、寂寞,二是怕如果我来中国,就等于给父亲添麻烦,他得为我花一大笔钱。因此,那时候我心里很矛盾。但父亲安慰我说:“你不要担心,放心地去吧!为了你的将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你能取得好成绩,我就心满意足了。”听了他的话,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当时,我深深地体会到父亲对我真挚的爱。
去年十月,我第一次给家里打了电话,听到父亲的声音,我非常高兴。父亲详细地问我在这儿的情况。他很为我担心,因为我从未离开家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谈着谈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对自己说:“我不应该哭,不应该让父亲担心。”但是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最后,我哭得说不出话来了。父亲安慰我说:“别哭,我希望你注意身体,好好学习,家里人都好,不要担心。”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我又深深感到了父亲对我的疼爱。
父亲快六十岁了,已经老了,虽然身体还很健康,但不能再干重活了。我经常劝他说:“你承担家庭的责任已很长时间了,也应该放放手,让哥哥承担一些了。”他却笑着对我说:“虽然我老了,但我的身体还健康。为了全家人,我愿意再多干点。”
“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收音机传来的歌词使我想起了远在故乡的父亲,想起了父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