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帕斯卡的时候,正在特里尔大学学习。第一个学期我住在繁华的地区。因为房租太贵,我把家搬到了一条最不好的街上。这条街上住着很多妓女,在特里尔附近当兵的法国人、美国人夜里常到这儿寻热闹。可房租很便宜,我就在这儿住了下来。我的同屋和我非常谈得来,所以我过得很舒服。
在我每天出门或回来时,在楼梯上总看到一个小男孩在独个儿玩耍。他大概觉得很寂寞,因此谁从这儿过,他就跑过去跟谁玩儿。不过人们都有自己的事,谁也不理他。我觉得他很可怜,每次遇到他,总要和他玩一会儿。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帕斯卡今年四岁,长得很俊。可他脾气很大,稍不如意就又哭又闹。他的父母不关心他,四岁了,连话也说不好。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会毁了这个孩子,就决定耐心教他说话,花很多工夫跟他一起玩儿。他渐渐地变了,能很和气地跟我玩了。
可是,我的学习成绩下降得很快,成了班上的落后生。同屋提醒我说:“你越来越爱帕斯卡,花那么多工夫抚养他、教育他,难道你就不考虑一下你的学习、你的前途吗?你不是想当个教育家吗?这样下去,你将来能做什么呢?”我仔细想了想同屋的意见。觉得很有道理。是啊,我想当教育家,还想学习汉语,因为我对中国的文化特别感兴趣,还想……我有我的理想。经过反复考虑,我决定到法国去念大学,离开这个地方。
我要搬走的时候,帕斯卡哭得不得了,成了泪人。这使我很难过,很惭愧,觉得对不起他。我恨他的父母,他们为什么生下这孩子而又不教养他。我痛苦地和孩子道别,答应他一到假期就来看他。
有一次,我去看帕斯卡,才知道他父母的情况。他们都是失业的人,整天在家抽毒品。在他爸爸十岁的时候,他的爷爷和奶奶就死了。他的妈妈也是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在孤儿院长大,并学会了吸毒。现在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日子过有得非常艰难。他妈妈告诉我,她又怀孕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还生孩子?我想是因为国家有扶贫政策吧(在欧洲,国家鼓励生育,并有奖励),他们想得到一些钱。我也很可怜她。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办法帮他们的忙。每次去看他们都感到很尴尬,不知道怎么办。
认识他们给我上了难忘的一课,明白了我的运气不错。自从认识帕斯卡以后,我再也不埋怨我的父母了。我懂得了很多很多。来北京以前,我最后一次去看他们。帕斯卡的母亲刚生了一个女孩儿,她还有点儿虚弱,显得很劳累。一个新的生命来到他们家,给他们带来的是更多的痛苦。帕斯卡的爸爸因为贩卖毒品要坐三年的牢。帕斯卡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我真为他们一家着急,更为帕斯卡的命运担忧,他的前途将是什么样的呢?唉I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了亲生儿女,也许不能像爱帕斯卡那样爱他们。
帕斯卡,我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