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墙上摘下那个旧镜框,想擦一擦那玻璃上久积的尘埃。无意中,我掀开后盖,发现照片后还有一张纸,一张素描。上面有一条河在近前,河对面的岸上有一条街,几座房子,几个人,角上有两个粗犷的字—窗口。
在我很久以前看过的小说里似乎写过这样一句话:都市中的一只野鸽也会让你闻到森林的气息。也许那作家是对的。那炭黑勾成的线条似乎在变形,忽然串成一条线,牵引到那窗口。那个临水的阁子,那个古得凝滞了的小镇,忽然扭曲成一行行文字,低诉那个发生不了故事的小镇上的故事。
大概没有错,画《窗口》的是一个来小镇采风的美术学院的学生。他为小镇画了许多张肖像,还说过要让它闻名于世,成为东方的“阿卡”,他还说从我家临水阁子的窗望出去最典型,最美。不过,他走了,和秋日一起走了,却不知和秋日一起回来,只留下了《窗口》。
手里拿起《窗口》,又勾起我一个记忆。那是一个清展,不错,因为枪雨一直滴到了我醒来。那天我醒得很早很早。我掀起了窗帘,想看一看小镇无人的清晨。一看,才知道我错了,临河的人家已点起了灯,河对岸的埠头也有好几个人在忙着,埠头后面那条全镇最宽的小街已传来了扫街声,“刷,刷……”好静,好静,好清,好清,这也许就是《窗口》所画的境界吧!
再看看《窗口》,上面模糊的人影我似乎已认出来了,扫街的祁家公公,开小店的胡婆婆,在那个秋日后发了疚的播家姐姐,还有我的童年的游伴,那个明明是男孩却偏要打扮成女孩的卢家独生子小嘉……他们就在那小埠头,那青石板路,那黑瓦的屋子那儿……
往事如烟,岁月匆匆,又怎堪追忆呢。姥姥、姥爷已成了镇旁山上的一杯黄土了,小镇己成了我现在住的城市的缩印本了,那个临水的阁子成了胡大伯的杂货仓库了,《窗口》的纸也泛黄了,连我的记忆也发黄了,黄得像爸爸那越熏越黄的食指和拇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