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一擦,火花一现,火光一闪”,便燃了那红火的鞭炮——春节来了。
湖南的春节,虽是大雪纷飞,但无论是何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它一般从小年开始,那天主要是将家中的上上下下都清理一遍,也叫大扫除。另一层含义,便是把旧年的霉运都赶出家门,好辞旧迎新。
“池鱼思故渊,羁鸟恋旧林”,过年的脚步近了,不管身在何方的游子,一年的奔波劳碌之后,都整整齐齐回到家乡来了。一家子将新年的食物、日用品备完后,也就到了除夕。大人们忙忙碌碌准备着年夜饭,小孩则帮着大人准备食材。有养猪的人家,一般一大早就起来了,进行一场喜庆的屠宰仪式后,邻里们便可围在一起谈笑风生了。关系好的提两条五花肉,邻乡的意思一下,便也能拿到上好的肉回家腌制腊肠。乡音悦耳,气氛融洽,人们的眉眼中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年夜饭的仪式感最强了。儿女们和老爸妈围成一圈,晚辈们祝愿父母身体康健,长辈们干两杯糯米酒,不一会儿就老泪纵横了,回忆着,倾诉着......
大年初一是要早起的,孩子们穿上新衣去给长辈拜年,便能拿到压岁钱,这应该是小孩最兴奋的事儿了。初二也要拜年,却是去给外公外婆拜。一番下来,快乐与压岁钱同样厚重。
春节在十五元宵结束,晚时到外祭拜,是要把祖先从家中送走。
聚散别离,温馨而又短暂的时光承载着千万家庭的幸福,全家福里,定格着那一年又一年,最美的瞬间。
我从墙上摘下那个旧镜框,想擦一擦那玻璃上久积的尘埃。无意中,我掀开后盖,发现照片后还有一张纸,一张素描。上面有一条河在近前,河对面的岸上有一条街,几座房子,几个人,角上有两个粗犷的字—窗口。
在我很久以前看过的小说里似乎写过这样一句话:都市中的一只野鸽也会让你闻到森林的气息。也许那作家是对的。那炭黑勾成的线条似乎在变形,忽然串成一条线,牵引到那窗口。那个临水的阁子,那个古得凝滞了的小镇,忽然扭曲成一行行文字,低诉那个发生不了故事的小镇上的故事。
大概没有错,画《窗口》的是一个来小镇采风的美术学院的学生。他为小镇画了许多张肖像,还说过要让它闻名于世,成为东方的“阿卡”,他还说从我家临水阁子的窗望出去最典型,最美。不过,他走了,和秋日一起走了,却不知和秋日一起回来,只留下了《窗口》。
手里拿起《窗口》,又勾起我一个记忆。那是一个清展,不错,因为枪雨一直滴到了我醒来。那天我醒得很早很早。我掀起了窗帘,想看一看小镇无人的清晨。一看,才知道我错了,临河的人家已点起了灯,河对岸的埠头也有好几个人在忙着,埠头后面那条全镇最宽的小街已传来了扫街声,“刷,刷……”好静,好静,好清,好清,这也许就是《窗口》所画的境界吧!
再看看《窗口》,上面模糊的人影我似乎已认出来了,扫街的祁家公公,开小店的胡婆婆,在那个秋日后发了疚的播家姐姐,还有我的童年的游伴,那个明明是男孩却偏要打扮成女孩的卢家独生子小嘉……他们就在那小埠头,那青石板路,那黑瓦的屋子那儿……
往事如烟,岁月匆匆,又怎堪追忆呢。姥姥、姥爷已成了镇旁山上的一杯黄土了,小镇己成了我现在住的城市的缩印本了,那个临水的阁子成了胡大伯的杂货仓库了,《窗口》的纸也泛黄了,连我的记忆也发黄了,黄得像爸爸那越熏越黄的食指和拇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