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代的我,就这样从小小的高高的窗口注视着世界。我只写出了一点点,但我的心感受到的有许多。
我想,一个清晨和一个夜晚是短暂的,正如一个人的生命在历史中也是渺小而短暂的一样。
这种短暂怎样才能变成永恒呢?当我想到了这个问题,我异常激动,颇抖的手抚摸着坚硬的方正的窗权。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一天我会不满足于这个空灵的窗口,我会离开它真正步人广阔的世界之中,亲自体验许许多多的人情和事理,让探索充满生活的分分秒秒,让我的生命变得光彩夺目。
我会跋涉在荆棘丛生的山岭和危险四伏的密林,经历各种各样的磨劫考验。不过,我不怕I我会想起那一群向着光明之源奋飞的鸽子,我会想起那些无私奉献的可敬的街灯,我也不会忘记回头看一看。
属于我的少年时代的窗口,开启在很高的楼房上面。我对世界的思索是从那里开始的。
《窗口散思》是一篇散文,这里只选了其中的一节。比较这一节的原稿和修改稿,显然原稿过于拖沓,描写和抒情有的地方不够堆确和精当,有些地方语句零乱、松散。修改稿做了大量的压缩和删,只留下原稿中最为精粹的部分,并作了必要的补充。
这篇千字文记述一个生活小故事:“我”帮姑姑家插春秧,遭受了蚂蝗的袭击,其他人的腿上也巴着不少,于是“我”就按照日历本上介绍的办法,把田里的蚂蝗消灭了……情节虽然单纯,思想起点不低:人的长大,既在年岁的增长,更在懂事做好事。因此,“我”为大家除掉了蚂蝗,感觉真是好极了。以消灭蚂蝗为写作的视觉点,构思角度有新意,笔墨挥洒也集中,乡土气息也较浓。
文章的脉络贯通、结构严谨有赖于合理的照应,然而这篇小故事恰恰在照应上有缺憾。除了首尾两段有点题的文字外,整篇故事行文没有一处照应了标题,而且开头一段内容与主千情节全无关系,点题也就枉费了笔墨;结尾处:“我情不自禁地喊道:‘长大的感觉真好!’”,“喊”得出口吗?牵强硬凑的点题失却了真实性。没有照应标题的行文也就很难扣题了。行文中的照应,要求先有伏笔后有照应。“姑姑、姐姐……哈哈大笑”;“我叫上弟弟……”因为前无伏笔或交代,这里的“姐姐”和“弟弟”来得实在太突然,与“我”是怎样的关系?谁能明白呢?
描写应适度,不然,真实向前跨进一步反倒成了虚假。比如:“百米冲刺”,“飞奔回家”,“翻箱倒柜找关于蚂蝗的书”,用得着如此急如星火,大动干戈吗?桶里有“成百上千”只蚂蝗,多大的一块水田?蚂蝗家族竟然这般繁衍兴旺?据我的亲身体验,插秧的田,水是不能放干的,“我”却“把田里的水都放干”了。表情达意要准确,笔下的分寸把握很重要,怎能随意挥洒呢?
语言的拖沓,词语的单调也影响了文章的生动性、活泼性。
不过,一位初中一年级的学生能从生活中选材立意,创作这篇情思健康的小故事,也委实难得。
《塞耳彭自然史》这组信笔写来、娓娓动听的信札,我们首先应当做一块文学的纪念碑来读。它们用入微的细笔,雅洁的笔触,铭刻了一位业余博物学家每日的生活,提供了十八世纪英国闲适的乡村生活的从容画卷。我们仿佛身临其境,神游于怀特的时代,领略塞耳彭的风貌与神采。“出伦敦城,西南行约五十公里,近奥顿和彼得甲两镇的中途处,就是塞耳彭教区了。这个教区,很辽阔,景色很繁复。在西南一角,有山,有水,有沟壑,有村地,有石楠丛生的荒源,可谓百景辐揍之地。朝东南和东部望去,则一山横亘,阻断视野,这大山脉的名字,叫‘苏塞克斯冈’;朝东北眺望,则有多金镇附近的‘唐冈’,苏雷郡境内的‘莱吉特山’;这些山冈,与奥顿镇和法恩翰以远的村野,绵绵一线,亘延而不绝,颇极雄浑之态。村子就在那小山的脚下,距那高地有一程之遥,惟一的一条大道,弯弯曲曲,逝俪四分之三英里长,它嵌在一深沟中,两侧绿树夹峙,亭亭如盖,它的走向与垂林平行”。就在这样一个美丽如画的地方,怀特仰在垂林的斜坡上,跟我们闲聊冬天的巷头燕雀,为什么劳燕分飞;又怎样拿一根柔和的草茎把田蟋蟀引出它的洞穴。更有趣的是对鸟鸣的描述,“渡鸦除了大声的嘎嘎,也有深沉而庄重的调子,回音鼓荡于树林;乌鸦的情歌是古怪而可笑的;鸽子‘咕咕’得凄伤而多情,是情人绝望的标志;啄木鸟的叫声如开怀大笑;夜鹰则‘得得’如响板,求爱的小夜曲,由黄昏一直奏到破晓。所有的善鸣的雀类鸟,都以多变的旋律。甜美的啼啭,表达它们的自得。”如数家珍,如话家常,使人倍感亲切,观察的精确,比喻的贴切,仁慈的爱心、博泛的兴趣也令我们大开眼界。
这一组信札,是己消失的生活之生动的画卷,逍遥、闲适、宁静、从容,那样的时代,如今已成往事,那时候的时间,还不是金钱,而是享受、修养和自我发展的机会。怀特正是怀着生命的尊严,数十年如一日,以他的率真、诚实、敏锐的眼睛去观察自然,亲近自然,谛听鸟语,观赏虫跃,遥看落日,徜徉树林,而在我们狼奔的现代生活里,这样的日子,已散如烟云。但惟其如此,这幅美丽的画卷浏一弥足珍贵,也才更为我们喜爱。
马可·奥勒留的每一篇沉思,都无法归纳出一个统一的主题,每一条,都可以看作是独立的,都表达了一种认识、信念或者哲理。因此,尽管这本《沉思录》都是作者自己对自己说的话,但我们随手翻开一页,随便读一条,不用从头至尾一一读来,都一样可以明白作者在说什么,而且还可能深受振动和影响。
例如,作者在开篇第一条说道:“我的祖父维努斯给我树立了榜样—养成良好的脾性,不要轻易动怒。”这一句话立即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它传达了很多信息。首先,从语义上看,这句话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我”具有良好的脾性,不轻易动怒;其次,这种良好的脾性,是从“我”祖父那儿学来的,他身体力行、言传身教,给予了我这样的品德;第三,这句话也告诉我们,良好的不轻易动怒的脾性是可以养成的。从以上这些信息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虔诚地尊重这一家庭美德,引以为荣。这句话里也传达出一种沉静的气质,这既是语言的风格,也是作者的风格,而这种良好的教养、高贵的品质,直接给读者的审美视野带来冲击。
又如,翻到第十一篇第一条,作者思考的是:什么是“理性的灵魂”。这些观点虽然现在的读者未必会赞成,但对这位思想者,因为他灵魂的高贵、立场的端正,我们不能不升起由衷的敬爱之情。他谈论的“理性的灵魂”这一话题,即使在今天,我们也并没有完全认识它,也还值得人们继续探讨下去。有人评价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认为它“甜美、忧郁而且高贵”。这一评价恰如其分。这也是《沉思录》在其思想性之外吸引读者的另一个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