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舅舅家玩时,舅母把一张用油笔写满字的纸递给了我,说:“这是小于给你的。”“小于是谁啊?”我努力回忆着,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我打开这张纸,看了看署名“于兰”。难道是她?我脑中闪出一个女孩,圃脸盘,一双明亮的眸子,两颊泛红,就像甘肃人说的“红二团”,上面还有几个雀斑,枯草一般的短发,典型的固原山区人。
“是兰姐姐么?”我轻轻地问道。舅母看了看我,才开口说:“对,这是她托人带来的。”
这时,我不禁想起了她和我相处的日子。记得那年寮假.我去舅舅家遇到了她。她是别人介绍来做保姆照顾我的侄女的。她看起来年龄和我相仿,大约也是十一二岁,只是她比我矮了半头,而且又度又黑。她性格内向,不大爱讲话总是歇耿地做着自己的那份活或静静地在房中坐着。一天,我写完作业,找了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选》看了起来,正看到精彩的时候忽然觉得后面有人,吓了我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她。“你在看什么书呀?”她轻轻地问。“《福尔摩斯探案选》。”我抬头看了看她又说,“那儿还有一本是第二册,你看那本吧。”她走了过去,把那书拿了起来又放下。“我不识字。”她低着头,喃喃地说。我愣了,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可以读一点儿给我听吗?”我点了点头,给她读了起来……
从那天起,我就常和她呆在一起。渐渐地我知道她叫于兰,已经巧岁了。在家里,她是最小的一个,她还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和一个哥哥。她来这儿当保姆是由于她家贫困无法拿出她哥哥结婚的费用,她那重男轻女的父母就把她送到这里了。
不久我们便成了朋友。此后,她告诉我,她刚来的时候,看到人们都识字,羡慕极了!因为在她们那个村没有学校,像她这样的女孩儿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上学。大概是因为这样,每当我写作业时,她总在我身边看着,还把自己学习写宇的本子给我看。我看她在本子上面写的字虽然很幼稚,但每个字都是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出来的。一次,我问她:“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她想了想十分坚定地说:“我想像你一样去上学。”然后,她摇了摇头又接着说:“不过我在这里也挺好,可以吃饱饭,奶奶还教我写字。说这话时,我分明看到她眼中闪着的泪花。为了让她开心,我答应她下次来时一定把我小学用过的课本带来送给她。她果然十分高兴。我又要她在实现自己梦想的时候亲笔写信给我。我也把我最喜爱的一支油笔送给了她……当我第二次带书来准备送给她时,她却已经走了……
我拿着手中的信高兴极了,知道她定是圆了上学梦。在信中,她告诉我,回到家乡后不久.扶助失学女童工程启动了,重点解决回族女童的失学问题,她终于如愿走进了教室。由于她年龄偏大,进了缝纫技能班。这个班除了教授文化知识外,同时还教授裁剪缝纫,学出来会拥有一技之长,可以独立生活。她还说以后要给我做新衣服呢!
看了这封信,我真为兰姐姐高兴。这天晚上我做了个甜美的梦。梦中,我穿着兰姐姐给我做的新衣服,和她一起在她那漫山遍野都是庄稼的家乡走着,每个人都笑嘻嘻地看着我们……
“善良慈爱的母亲啊,您用甘美的乳汁养育了我,更用心灵的乳汁哺育了我……”舅母,每当我听到这首古朴的《母亲之歌》时,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
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把我送到乡下,送到您的身旁。天长日久,我就把爸爸妈妈淡忘了,我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下雨时,您坐在大门口缝衣服,我和比我大一岁的表哥,都偎在您的旁边。我打量着您:剪着短发,淡淡的眉毛,一双明亮的眼睛,好似一秋水,鼻梁不高,但很好看。那嘴角上,带着迷人的让人感到温暖的微笑。您看我打最您,笑着说:“小玉玉,不认得我吗李”。我“咯咯”地笑了。当时,我感到了一种母爱,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幸福。
儿童的心灵,是纯洁的,她常常憧憬美好的世界,有时也容易蒙上忧伤的阴影。记得吗,舅母?有次,我和表哥不知怎么谈起家来。他说这家是他的,不是我的。我急得打起表哥来。表哥捅了我一下,我就哭了,哭得那么伤心。您闻声出来,一看我哭了,气得脸都变了,“你……谁叫你欺负妹妹的?”说着狠狠地打了表哥一巴掌。表哥也委屈地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您打表哥。我抹着泪说:“舅母,我家在哪儿?我要回家去。呜呜……”您赶紧把我楼进怀里,哄着我说:“乖乖,不哭啊,爸爸妈妈工作忙,没空。都怪舅母不好”您也哭了。接着,您给我换上刚做好的新褂子。我看见褂子上有一对小燕子,搂着您的脖子笑了。您也笑了。
我七岁那年,爸爸妈妈要我回城上学了。我打滚哭闹,怎么也不肯走。在您再三劝说下,我才答应回城。那天,坐在奔驰的汽车上,我的眼前时时浮现出您的音容笑貌。
舅母,在时隔八年的今天,我对您说,您用心灵的乳汁哺育了我,您七年的养育之恩,我将永远铭记在心。我虽然从小离开了母亲,却没有失去母爱。让我发自肺腑地喊您一声“妈妈!”您就是我亲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