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票被整齐地码在钱柜里。空气里散布着数以万计的细菌，没有人在乎。人们在乎的是他们的面额和蕴含的购买力。
这是一个逼仄的钱柜。
终于，一张钞票忍不住寂寞，开了口：“嘿，哥们儿！你说我们要用在哪里才好？旁边的，你就别挤了，咱都是一样的面孔，谁欠着谁呀？”他看起来比旁边的都年轻些，仿佛还带着印钞机油墨的味道。
旁边传来一个略带沧桑和疲惫的声音：“照我说啊，咱们应该去穷人那里，他们怪可怜的。”
年轻钞票见有人搭理，来了精神：“看您老人家，没少在穷人手里遭罪吧？去他们那里干啥啊，我要去干净的地儿！”
老钞票被人戳到了痛处，叹了口气，缓了一会儿，伸了伸腰，让皱巴巴的身子看上去平整些。“你别提了！我现在都还带着那股怪味，油味，汗味，酸味混在一起。就是这样，我还是在他枕头下躺了一夜……”他顿了顿，好让大家感受感受，又接着说：“不过他们也够困难的。贫穷，饥饿，疾病都快压垮他们了。听睡在我旁边的那家伙说，他们那家子没钱的时候，啃了一个月馒头就凉水，咸菜都没有，人都躺在床上大气不敢喘，怕又饿了。我荣幸地成为他们家面值最大的钱——20元。
大家都噤声了。每张钞票都是一部不可尽言的小说。较老的钞票们别过头去，他们身上的残角和褶皱见证了太多的无悔和辛酸。
年轻钞票也跟着神伤了一会儿，不过又打起了精神，“穷人们也够可怜的，但是我觉得还是给科学家来用比较好。”
“先抛开别的，你想想，单是环境就好得多，也不用天天柴米油盐烟熏火燎。再说了，科学多重要啊！要是没有科学，您那主人，别说吃馒头了，连碗干净的水都喝不上！有了科学，这世界才变得好起来。”年轻钞票理直气壮地说。
“其实也没你夸得那么好，看你说的，科学家人人都是正人君子似的，你年纪轻，给你补补课吧。听说二战没？法西斯德国搜罗了一大批科学家，制造了世界上最精良的武器，让世界上多少生灵涂炭，背井离乡。你又何曾知道，现在的环境问题、核安全问题、道德滑坡都跟过于注重发展科学脱不了关系啊？老钞票激动地抖着身子，愤恨中带着忧伤。
“科学还拯救了人的生命呢！如果不是医学的进步，一场小小的流感就会夺去人的性命。不要说动手术了，人类只有通过向上天乞求了。现代的吃穿住行那么方便，种类那么多，也有科学的功劳吧。”年轻钞票针锋相对。
老钞票正要还击，钱柜开口了：“你们别伤了和气，都在我肚子里呆着吧。照我说，科学家和穷人都需要钱。钱给了穷人，或许能帮助他们暂时摆脱贫穷，疾病，这是必需的人文关怀，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生活也需要科学来帮忙。资金到了科学家手里，如果能变成造福人类、推动文明发展的力量，也是善莫大焉。所以说，无论你们到了科学家的手里还是穷人手里，都能体现你们的价值。”
这是一个逼仄的钱柜，其实，也不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