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守着贫瘩的土地,辛勤劳作一生。
父亲老老实实地做人,本本分分地生活。没有任何惊人之举,更没有任何奢念,甚至连一盒劣质的烟都舍不得买。他终日早出晚归,脸朝黄土背朝天,挥汗如雨地播种、收获。弯弓似的腰,仍难以承受多子女的沉重负担。
父亲平素寡言少语,朋友不多,只有水烟斗才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这只水烟斗跟随父亲三十多年了。它全身是铜,发出深黄的幽光,烟嘴高高翘出。先前,它是祖父的命根,后来分家,留给了父亲。
尽管父亲以往嗜好抽旱烟,可花费许多纸张卷烟卷儿,父亲嫌不方便。至于商店里的盒装烟,他丝毫不打主意。即使偶尔吸上一两支别人送的纸烟,也倍觉不习惯。
如此一来,水烟斗成了父亲的宠物。父亲从不轻易打骂我们,可是谁要摸一摸水烟斗,被他发现了,十有八九免不了挨训。父亲每天准时默默地用布擦它两次:清晨、傍晚。那不紧不慢的动作,宛若战士擦着心爱的枪,那严肃苍老的面孔,似乎比求神时还虔诚。
记忆中每逢父亲外出劳作,总不忘记带上水烟斗。松土、锄草累了,石雕般地坐在田埂上,取下别在裤腰带上的水烟斗,继续劳作。而往往那当儿,疲劳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唉!水烟斗陪伴父亲经历一番又一番风雨,走过一个又一个日夜。其中的深情远比我叙述的浓厚。
唯独我清楚地知道,父亲抽的是水烟,同时抽进了生活的疾苦和无奈,却给了我们无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