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李商隐,想到他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雨夜,他乡,孤身一人;雨很大,池水涨满,羁旅他乡,久未归,夜雨滂沱,听雨独坐。没有比这更让人深感孤独无助的理由了。然在这百无聊赖之际,雪中送炭的一丝暖意来自远方,那就是妻子一声何时归家的问候。就索性坐下来吧,趁着这滂沱的夜雨,趁着这无助的归乡之意和相思之苦,长气轻舒,写给远方殷切企盼的爱妻。
你问我何时归来,爱妻啊,在这漂泊不定的行程中,我也不知道何时才是我的归期。今夜,巴山夜雨滂沱,应当涨满秋池了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与你共坐西窗、剪烛夜谈呢?想必那时,回想今夜巴山连绵的夜雨,回想你我天涯海角的相思,该有几多欣喜、几多温馨啊。
“悲莫悲兮生别离。”因离别而生悲情古已有之,王维渭城“更尽一杯酒”的留念,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宽慰以及高适“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自我慰藉,无不让人体会到别时的悲意和别后的凄楚。但李商隐应当是幸福的,漂泊不定的仕途、客居他乡的无奈纵然让他身心俱疲,无助之时爱妻的一丝暖暖的问候,却足以洗净一个有志男人的一身疲惫,足以慰藉一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男人容易受伤的心。古时出行,舟车劳顿,千山万水让身居两地的夫妻杳无音信,山重水复阻隔了相爱之人,然却阻隔不了两个人的心心相依。
有句话说:男人靠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其实,男人与女人之间,本不存在征服的话题,不过是两颗真挚的心碰撞在一起,产生恒久的火花罢了。男人甘愿漂泊的意义何在?是心有所归。羡慕李商隐不是无端的,从他所创作出的爱情诗,不难发现,他是重情的、钟情的,“春蚕到死”、“蜡炬成灰”不是凭空说教。史料说,李商隐的爱妻王氏,是其为官时顶头上司的爱女,上司欣赏其才,把自己的千金许配给了他。从此,伉俪情深,恩恩爱爱,一起走过了幸福的12年。李商隐是幸福的,其妻王氏,秀丽温和体贴入微,最懂男人的心。一个男人的一生理应轰轰烈烈,纵使驰骋沙场,肝胆俱裂也在所不辞,然一个男人的内心却未必如此。一个男人需要什么,在他即将出门远行,提前准备的小小的行囊会让他感觉到长久的关怀;旅途劳累,一个归家的问候足以让他留念家的温馨;在他困时、累时,一杯白开水也愈合得了他内心的空虚。男人需要的是一个习惯的、会心的微笑,一句简单而真诚的慰藉,一个可以让他停泊的港湾,一个哪怕简陋却不乏温馨的家。
我们不可能回到李商隐时代,即使可能,也不定有他的幸福。有了全球通的信号,“天之涯,地之角”早被冷落在词典里;“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已不再是阻隔。信息让距离近了,心却远了。共剪西窗烛的美梦,我想,只能定格在李商隐的诗歌和我的想象里。
灯亮啦,灯亮啦,
看,窗画,窗画!
东窗:纷纷扬扬三月雨,
畦畦秧圃吐新芽。
西窗:炉火烧红柳梢月,
银锄铁锹放光华。
南窗:鞭影甩乱桃花片。
骏马扬蹄欲飞跨。
北窗:铁牛擦得铮铮亮,
姑娘笑着把油加……
月落啦,星隐啦,
咦?画呢?
——画从窗口飞出啦!
飞向村口高产田,
飞上村后红旗坝,
汇一幅,欢天闹地春耕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