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没有哪一家比得上我们家的“春意浓”。我们四姐妹都出生在春天,奶名又都与“春”有关。大姐春花,二姐春蕊,三姐春江,我最小,据妈妈说,她和爸爸想了好久,想到这个名儿—春女。可村子上的大嫂和大姐们总说我的名字比不上三个姐姐的好听。为这件事,我不知闹了多少次,不管谁叫我的奶名我一概不应。可是妈妈老是“犯规,,我便故意不理她。每当这时,妈妈便会笑着骂道:“鬼妹子,这名字可有意思呢,你以后想要我叫,我也不叫了。”
谁知,事情正如妈妈所料,现在我果真喜欢别人叫我的奶名—春女了。事情还得从那年春天说起。
“立春”以后,好久都没有下雨。“要下一场雨就好了。”爸爸把嘴皮都念厚了。这也难怪,这几年的春天,从未下过一场透雨,庄户人家哪能不急。
一天清晨,大树上的喇叭广播说:“今天有雨;”我一听,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了一句:“啊,今夭有雨!”我一边喊,一边跑进里屋去告诉爸爸。喊了几声,没有人应。我站到窗前往外一看,爸爸已披着塑料雨衣,拿着锄头下田去了。
我望望天空,暗灰色的云朵正向这里聚拢,时而连成一片,时而分成几块,我一时找不到恰切的词儿来描绘,便教书的妈妈敌妈妈说:“云朵正在孕育春雨。”
一股春风从窗外钻进来,把我的头发吹到脑后,好象是在向我报告,春雨就要来啦!”窗外的杨树和柳树也随着这一阵阵春风把身子挺了又挺,好象要抖擞抖擞精神,迎接春雨的到来。刚刚飞出去的麻雀又飞了回来,蹲在屋檐下,似乎也在等待着春雨的到来。
这时,份有几个大伯大叔扛着锄头从窗前经过,随着一串“嘿嘿”的笑声,送过来旺福大爷和宝财大伯的谈话:
“这雨来得真是时候,老天爷和我们想到一块啦。”
“听说,‘南天门’也调整了领导班子呢!”
“哈哈哈……”
笑声一直飘向田野。
一会儿,随着云缝中一串电光的闪动,传来了一串长长的雷声。没容我多想,只听得屋顶瓦片上发出几声叮当的响声,接着雨点越来越密。
“下雨啦”,不知谁家的小孩喊了一声。一个雨点斜入窗户,正巧落在我的嘴唇上,我伸出舌头把这滴春雨舔讲了嘴里,那是多么的清凉啊!
雨,越下越大,开始还可以分成点,一下子便牵成“线”,拉成“幕”,地上的水也由“线”变成“绳”,聚成“潭”,最后流进路边的沟渠,汇入小溪。有几只鸭子在雨幕中你追我赶地奔向沟渠,在渠里快活地游来游去。不远的田野里有许多披着塑料雨衣的人,他们正在挖开水渠。那渠中潺0的春水,欢快地髓v人们手中锄头的指引,从这条渠转入那条渠,从这丘田转入那丘田,银链似的渠水,哼着“汩汩”小曲,奔向那正待春耕播种的田畴。这时,我仿佛听到田野里的春苗,正咕嘟咕嘟地喝着这春雨,我仿佛看见那小草和小树也在开始发芽呢。
不知过了多久,雨住了。浅蓝色的云彩映着大地。经过春雨的洗刷,自然界显得更加美丽了,绿的变得更绿,青的显得更青,红的更加鲜艳,白的分外耀眼。这时,我多么想继续寻觅这春雨的行踪啊,也许它已渗入泥土,也许它已汇入水库,也许它已奔向江河,还是妈妈说得好:“在那盛开的花瓣上,在那破土的嫩芽里,在那新发的绿叶中……都可以找到春雨的足迹。”
我赶快接着妈妈的话说:“还有一滴吞进了我的心中。”妈妈笑了,接着我的话说:“是呀,你们也需要春雨来浇灌。”
“要我说,这‘山中泉’也可以说得上是春雨呀。”原来是旺福大爷,他刚从田里回来,经过窗下,显然听到了妈妈后面的那句话。
党的三中全会的政策,可把他乐坏了,成天夸不住口。我们这儿山里人又爱夸山中泉水,于是“三中全会”和“山中泉水”在旺福大爷口里就溶为一体,成了“山中泉”了。
“这春雨,真是一场好春雨,及时雨啊!”
我正准备拿书包去上学,仿佛听到了旺福大爷叫我的奶名。我一边应着,一边跑过去。旺福大爷却哈哈大笑起来:“谁叫你呀,你不是早不让叫这个名啦!”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妈妈和我也笑起来了。三代人的笑声在春夭的田野上空回荡。
啊!我明白了妈妈给我取名“春女”的意思了。从那以后,不管谁叫我“春女”,我都应得特别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