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当……”
急促的锣声把整个小村庄从寂静中叫醒。村长边敲锣边大喊:
“各家各户注意啦,前边河堤决口,水已经向咱们这个低洼的村子涌来。每户出一个精壮劳力,其余的人尽快向高处转移!”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全村的电灯都亮了。突然,一阵风,电灯又全灭了。
我和爸爸几乎是同时穿好了衣服。
“你先和村里的大婶们向高处的镇里奔。如果镇里实在解决不了住处,你就到你大姨家去。水退后我去接你。”父亲一边把伞递给我,一边急促地说。
我刚要迈出家门,却又被父亲一把拉了回来,他使劲向我手中塞了两元钱。然后,扛起铁锹飞快地向洪水来的方向奔去。
出来一天了,不知爸爸怎么样。我跟大婶们跑到了镇上。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都是从各处逃来的百姓。镇政府的人跑前跑后,忙着安排灾民。傍晚时分,有人来告诉我们,暂时住在临时搭建的防雨棚里,镇上会保障食物供应。
我们在防雨棚里蹲到半夜,忽然,雨又下大了,还刮起了五六级的大风。防雨棚顶铺的塑料纸都刮走了。混乱中有人喊:
“到政府的办公楼下避一避!”
办公楼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不一会儿,有几位妇女提着热水瓶走过来,很热情地给我们倒水喝。有一位阿姨还摸摸我穿的衣服,关切地说:“衣服都湿了,孩子,冷不冷?"我摇摇头,心中掠过一阵暖意。后来听人讲,她们是镇委书记、镇长等干部的爱人。
在镇委大院呆了两天,尽管每天都吃得很饱,但我心里时时都在担心着父亲,想赶紧到大姨家等他接我。可是公路被淹,公共汽车停发,我只能搭船了。
来到河边,河面比往日涨高了许多。两排白色的栏杆浮出水面,我认得出那是桥上的护栏。
我搭上了一只小木船过了河。站到岸上。我大声问摆渡的大爷应付多少钱。
没想到大爷摆了摆手,一句话没说,就又向河对岸划去了。
天气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走着走着下起了雨。我忙跑到路旁一间房檐下躲雨。
望着茫茫的雨,我心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到大姨家100多里路,我顶多走了20里,怎么办啊!
正在这时,一位大婶打开门发现了我,忙将我叫进屋里,问我这到处是水的雨天为什么跑到外面来。我便将家里情况说了说,大婶一家都流了泪。
大伯买了好多菜,大婶执意让我留在她家,说下着雨,又到处是水,一个孩子家怎么能让人放心。还有上大学的小兰姐也是一个劲儿地安慰我别难过。
大婶做了一桌子的菜,让我慢慢吃,小兰姐不停地向我碗里夹菜。面对这一家人陌生而又热情的面孔,我的泪不知不觉流下来。
在小兰姐家呆了两天,我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一家了。他们给予我的帮助让我感激万分,但我看得出,他们家也很困难。
我坚决要走,大婶一家见挽留不住,只好同意。临行,大婶和小兰姐在我耳边千叮吟万嘱咐,要我千万小自,如果路上不顺利,就再回来。出了门,大婶又塞给我10元钱,我不要,大婶硬是给我塞进衣兜 里。我“扑通”一声跪下,大婶和小兰姐连忙把我扶了起来。
这些天在大姨家,我时刻都在想着爸爸,想着家。前年妈妈去世,爸爸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着这个家。他身体有病,能经得住那冰凉的水吗?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来了没有?洪水这大,我还能不能继续读高中?
没想到,傍晚,爸爸就来接我了。
爸爸告诉我,我考取了市重点中学松滋一中,录取通知书早来了,开学日期没有推迟。另外,由于我们这儿是重灾区,学生人学一律免收学费。他还说,发生险情的第二天,村里就来了许多解放军叔叔,他们拼命干了一天一夜才将决口堵住,村子虽然被淹了,不过乡亲们都被安顿得好好的。等洪水退后,解放军还要帮我们重建家园。
今天,我已经坐在了松滋一中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我的内心仍激动不已。是啊了今天的这一切是多少真诚的爱心换来的啊!洪水无情人有情,我想起了义务摆渡的老大爷,想起了收留我的大婶大伯小兰姐,还想起了与洪水奋战的乡亲和解放军叔叔,还有......
洪水冲毁了我的家园,然而我知道,人间这份浓浓的真情是永远冲不破冲不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