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手,满脸的皱容和一双暗沉的眼睛搭建一个人物。简陋的房屋中,传来一阵阵“家”的芳香。
在农村生活,每个人都不容易,但谁又能明白一个破碎“家庭”的苦呢!因儿子的贪色与好玩,往往回家时都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她有一儿一女,丈夫因车祸去世。她辛勤一生,到过来却是一无所有,女儿每个月寄来的生活费,也被儿子拿去花天酒地,挥霍一空。
那一刻,我意识自己是有多“幸运”,被上帝挑选中进入这种家庭,她跟我们姐妹几个情感一般,但往往她会与我诉说心事。凌晨五点,天还是灰蒙蒙一片,她便去田里拔草,摘橘子。有一次,她到山中捡柴,因天色昏暗,模糊不清,她的小腿不小心被一根大竹插入。那一刻,她嚎啕大哭,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如此撕心裂肺。第二天,她又像没事般,瘸着腿,早起在猪圈忙活。仿佛昨天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她坚强的那股劲让我心痛。幼时,她便父母双亡,母亲因生她而去世,父亲也在她两岁时因车祸撒手人寰。自此,她便开始了在亲戚家的寄居生活。
生活在别人家里,她每天起早摸黑地干活。砍柴、做饭、挑水、喂猪……真是“样样精通”。当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这样过时,她认识我的祖父。她说,祖父是她黑暗生活中的一点光亮。
他待她很好,苦活不让她干。她为人十分友善,与邻里和睦相处。她们提起她,总能用两字概括“辛勤”。因为她干农活时总会忘乎所以,连吃饭都要提醒,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当别人还在睡梦中时,她却在地里浇菜、拔草、施肥……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大小事务,她从未落下。
一年后,儿子出生了。因为自己童年的不幸,她加倍疼爱自己的儿子。可她忘了,溺爱一个孩子是导火绳,最终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儿子放纵,拈花惹草。夜晚,她总会偷偷哭泣。似乎是家庭压力太大,似乎是在为她的一生而感到伤心,似乎是她每天硬撑时的情绪发泄……也许,夜晚的她才能够卸下所有吧。
“家”是什么?是亲人的团聚,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也许是她那股不屈的精神才有我们现在的这个家吧!
望着您那满脸的虚弱,满额头的沧桑,夹杂银丝的辛劳,刹那间,心中的愿望升腾而起,塞满我的胸膛。
开学第三周,星期五下校车时,满腔的喜悦不知如何表达,是回家的欢喜,更是那可以好好玩一下的兴奋。可迎来的,是您满脸苍白与虚弱,激动的心一下子宛如南极的温度僵住了,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我急切地问您是怎么回事。您却不甚在意地淡淡一笑,把那毫无血色的嘴角抿了一下,轻轻地说:“没事!去医院体检了一下,做了一个小小的手术,不需要担心。女儿真是长大了,学会心疼妈妈了!”说罢,您又浅浅地笑了起来,苍白的像纸一样的脸庞让人看了心疼。我不敢再看您的脸,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回家的路上,有一段路程,您还是像往常一样,帮着两个弟弟背着书包。那厚重的宛如巨石般的书包,狠狠地压在您瘦小的肩上,本就低矮的背更驼了。那一刻,我的心在颤抖,滴血。
回到家后,您依旧跟以前一样,还是急忙叫我们睡午觉。可弟弟那天却莫名其妙十分有劲儿,怎么也不肯睡。您用沙哑虚弱的声音喊叫着,弟弟还是迟迟不动。您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下着楼梯。您走得极慢,仿佛每一步都是一个巨大的艰辛,让人看着让人心颤。您伸出那苍白无力的手招呼弟弟去睡觉。我清楚地看见,那依旧圆润,但不再有力的手指笨拙地晃动着,手臂艰难地抬起,就像那经历过风霜早就掉了皮的老树枝。那沙哑得近乎恐怖的声音,再一次虚弱的叫着。每一声都像个悲鸣的号角,听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刻,一种奇怪又渺小的火花在心里燃烧着,是敬佩,是悲痛,还是后悔?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您还能像往日那么健康,还能大声催促,细碎唠叨,而不是像此刻一样。
弟弟终于上了床,您很快也招呼我上了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听着楼上您沙哑但还是要费力的嗓音,全身的血小板在这一刻冻僵,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冲到了您的房间门口,猛地推开门。只见您微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牙齿奇怪地咬在一起,发出“咯咯咯”声音,身子不住的颤抖。我征在了那里,脑袋空白一片,只觉得眼眶越发湿润。爸爸不在家,但家里还有我啊!我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啊!我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您,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打开的闸门般的洪水疯涌而出。望着您那满脸的虚弱,满额头的沧桑,夹杂银丝的辛劳,刹那间,心中的愿望再次升腾而起,塞满我的胸膛。我颤抖地近乎用叫喊的声音对您说:“妈妈!您不知道做完手术不能劳累吗?”您看着我,还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刹那间,我明白了什么是心痛,像那万只蝼蚁啃食心肺,痛如刀割。
“希望您的病痛早日康复!”我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心中的愿望愈加强烈。大厅昏暗,只有壁灯发出微弱的光,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在回应。闭上眼睛,全是您那浅浅的微笑。
我一眼便认出他是慧的父亲—腆着啤酒肚,满脸的油光。慧抱着他的胳膊,又跳又叫地像只被提了前爪的兔子:慧的父亲又来学校“稿劳”她了。
父亲为什么总是不来看我呢?我一直渴望在这座城市、这所学校、在下了课或是一觉醒来,看到父亲那熟悉的瘦颧骨、满脸的皱纹和黑红色的脸。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希望像慧那样尝尝撒娇的滋味,更希望父亲能从那座大山走出来看一看。
然而,这种渴望毕竟只是渴望而已。
终于,父亲写信说要来。因为我在家信中告诉他们我暑假要在这座城市打工,不回家了。父亲很生气,说要来教训我一顿,我当时竟没有害怕,扬着信大呼小叫:“我爸要来了,我爸要来看我了!”我想见到父亲时,一定要在父亲面前好好撒回娇,然后陪着父亲把这个城市逛遍,要父亲说不出一句教训的话。接下来的日子,我甚至有意无意地操练那些语言和动作。遗憾的是,暑假过完了,还是没见到我那挽着裤脚穿旧解放鞋的父亲的影儿。一方面,是路途远开销大,来一趟省城实在不容易;另一方面是时间一长,父亲的火气也就慢慢地消了。“患大了由不得爹娘了!”父亲大概只好这么说。
我似乎长大了,不再盼望父亲来看我了,倒希望他们来看看这个城市。我邀请父母闲了到省城逛逛。父亲很高兴,为我的孝心。但却没有答应我的请求。“等你毕业分配了再去吧。”我不再勉强了,父亲是希望我毕业能留在这个城市。不过,我又想开了,等毕业了,不管分到哪儿,一定要陪父母到处去看看,不仅仅是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