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升叔在阔别故乡三十八年后回来了。当他踏上他朝思蓦想、梦绕魂牵的桃花溪边的时候,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这是一个静谧的黄昏,我和爸爸陪着升叔沿着挑花溪碟段。晚风款款,送来缕缕清香,流水潺潺,悦耳的声音和着挑香直钻进耳孔,象吃水果e一样。我将这悦耳的声音在回忆的磨盘下细细地咀喂,这“水果钻”慢慢地没有了,而那醉人的昧儿却直透心底—甜!
许是几十年坎坷经历的磨砺,升叔用满含痛苦的声音缓缓地讲述了别后的情形.
自从那夜被抓走后,升叔曾几次三番地偷跑,但每次都被抓回去,打得皮开肉绽。他说,他并不怕死,他只是想家、想家里的亲人呵,“既逃不成,但求速死”,然而,他终究没有死。一次意外的机会,他在枪林弹雨中救起了一位负伤的师长。为了这,他得到了师长的关注,又加之他和师长是同乡人,从此,他便作了师长的勤务兵,一直随着师长辗转异乡,浪迹天涯。
从徐州到山海关,从山海关到台北,从台北到香港……他说:“淮诲战役的炮火没有消融我的乡思,台湾海峡的滚滚浪没有冲走我对故乡的怀念,每当我看到香港不夜夭的灯火,我就想起夏夜、桃花溪和繁星满天……”后来,他和师长都解甲从商,移居到了大洋的彼岸。到美国后的第三年,师长就因去,力交瘫.更主要的是因为公司连年亏本,遭人暗算,终于谧然长逝,离开了罪恶的人世。临终前,师长把自己的一家老小托付给他,用家乡的土话嘱咐他好歹照顾他年迈的寡妻度过她的晚年。
西望云天,乡思绵绵。升叔说,每当他看到密西西比河的滔滔江水,就想起家乡的桃花溪,听见桃花溪潺潺的流水声。他说,他是一只漂洋过海的风筝,而那绵长的乡思就是扯不断的长线。每天每天,他都在注意着、寻找着关于祖国的消息。去年,当他从电视里看到女排夺冠的情景,他多高兴呵!为祖国千杯!唱呵,喝.....一直喝到烂醉如泥,昏昏然直睡到翌日黄昏才苏醒。“拳拳之心,拳拳之情,祖国呵,我也是炎黄的子孙啊笼呵呵里”升叔激动得泣不成声。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可见到升叔脸上晶莹的泪花。一颗一颗,一颗一颗.....
接连三天,我们除了吃饭、睡觉,就在桃花溪边流连忘返。升叔甚至在太阳当顶的正中午,一个猛子扎进桃花潭—象他儿时一样,可是,还没碰到潭底的细沙就浮上来了。“唉,老哦,”升叔感慨地说。“哪通”一个熟透了的桃子落到水里,荡起了一层涟漪。爸爸好象突然记起了什么,兴奋地说:
“升弟,还记得我们儿时玩的鬼把戏吗,”
“什么鬼把戏?”升叔不解地问。
我顺手捡起一块鹅卵石向桃树掷去。
“哦:噢,噢噢噢,记得,记得,忘不了哇厄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落到水里,溅起一片雪白晶莹的水花。桃花溪的水真多呵,比那矿泉水还好吗?升叔感慨万分。我故意问。
“好!好!矿泉水怎比得上桃花溪的水呢?古人云‘露从今夜自,月是故乡明’呵:这水也是故乡的清,故乡的甜啊!
这就是一个天涯游子的心声,他们尽管身在异乡,却始终心悬国门,把奢华的生活视之如敝展,而向往着祖国,向往着故土。
一个月后,升叔要起程返美了。他告诉爸爸,等回到美国后就申请回祖国定居。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录音机和磁带拿出来,在桃花溪边录下了桃花溪潺潺的流韵。末了,他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嘱咐我等到明年春上桃花开的时候,再录下那蜜蜂的嗡嗡唤唤,录下那蜜蜂和桃花溪的二重奏,然后把磁带寄给他,我点点头答应了。
“怎么,又想你升叔了?”一个声音把我从沉思巾拽了回来,一看,是爸爸。我赶忙点点头。是呵里祖国的亲人谁不在思念异乡的游子呢?……
这样想着,我打开收音机,想听点音乐散散心。立时,李谷一那深沉缠绵的歌声在房间里飞扬起来: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