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曲梅中,故乡就是美丽的代名词。故乡的一切都是令人怀念的。嗽而,最使我怀念的,还是故乡的那裸大皂角树.”
乌角热在别的地方也许是一种很普通的树,但在我们那里却算是一种稀有的树了。我们整个村里也只有那么一裸,周围十里、二十里恐怕也难找出第二棵了。但并不是因为大皂角树的稀奇,使我对它难以忘怀,只是因为大皂角树下发生的一切,使我至今对它忘记不得。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皂角树下成了大家的饭场,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当太阳西沉,落日只留下一抹余辉的时候,邻,近的十几家,就象是约好似的:大人端着一碗饭、一碗菜走在前边,小孩们端着小碗,一边走,一边吃,跟在后边,从各自的大门里出来,会聚到皂角树下。于是小孩的嬉闹声,大人责备小孩的呵斥声,妇女的喧笑声,大家的谦让声,就一起从皂角树下飞出来。
皂角树下的饭场里,人们的生活方式是“共产主义,的。一个人的饭菜也就是大家的。大人们围坐在大石碾盘旁,饭莱都放在碾盘上,一边聊天一边品尝各家做出来的菜。小孩们则习恢地坐在摆成两行的石条上,叽叽喳喳,边吃边耍。在饭场上,一个人只吃一个菜的现象是看不见的。纵使一样的蔬菜,他们也要互相尝尝,看谁家做得香,味道好。当然,好吃的菜是大家消灭的第一个对象,而菜的主人也因此而感到莫大光荣。
皂角树下,原来并没有那些石条子、石碾盘,地面也不象现在这样平整。那里的地势原来较低,地面也不甚平坦,每逢下雨总是积起一洼洼水。所以大家觉得,这个饭场太不气派了,’于是大家就在干活回来时,顾不得劳动后的疲劳,你捎一车土,我捎一车沙,把地面铺垫得平平整整。沙土交混,使得这里刚下过雨,水就全渗没了,一点不影响大家聚餐,但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饭桌,也没有固定的凳子。饭场么,总应该有一:些陈设呀!于是大伙儿就开始动脑筋修建饭场了。第一步,十,几个年轻小伙子先把埋在一个不太近的臭水坑里的大石碾盘挖出来,冲洗千净,运到皂角树下,支成一个大饭桌。但第二步,凳子的事却成了一个难题:人们总不能天天带着凳子来吃饭呀!何况附近几家的凳子根本不够用。过了一段时间,这个问题也解决了。我们家盖房用的大石拉回来了。父亲叫了几个人,拣那些有棱有角的抬了十几块放在碾盘周围,又给小孩们摆了两行。饭场算是初具规模了。那些石条本来已打得够好了,但会石匠手艺的顺叔还嫌不好看,他费了十几个午休,又在晚上加了几个班,将面上凿出一些很好看的花纹,又把那个石碾盘面上也刻上了一朵莲花。这样,饭场的修建工程就算是全部结束了。
大皂角树是宝哥家的,皂角树上结的皂角外形很象一个又大又长的四季豆角,用它洗头、洗衣服比那些“冷美发裔”、“矛盾洗衣粉”效果要好得多,用它洗过的头发又光又亮,还带着幽幽的皂香沙’用它洗衣服,就连那些用肥皂也除不掉的油垢,在它面前也得乖乖地溜走。所以把它拿到市场上出售,是很受欢迎的,还能赚一笔数目不算小的钱。况且,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古老的风俗,就是,买亲时必须选一对并格的皂角,把它抓用红布条扎起来放在脸盆里,‘象征夫妻和好、白头偕老‘但要找一,对并蒂的皂角并非易李,有时就是用重金也不一定能买到。再个,皂角树上的刺也是一种很值钱的药材一皂角树宾赫得上是一裸摇操树了石但宝哥家却从未卖过皂角和刺。他家的皂角树实际上也是大家的。果子黄中还泛着一些青色的时候,正是人们拆洗缺褥的时节,他就让他的儿子小拴爬到树上,摘下卜大镇,带给邻里乡亲们石皂角黄的时候,他就把那些并著的摘不来放好‘以仗日‘质送给那些娶亲的人家。就是那些帆,袍也:小心换保春舒奋:以备要用它配药的人来找。一伙从心、批您活在皂角树下的孩子们,耳濡目染父辈的习性沁井承继了准似的品格—宽厚、谦和、纯朴‘小孩们也象大人那鲜袱好策沐伙尸块吃。就连远方亲戚梢寄的稀罕东西,也很少有人享有。
后来,我离开家乡到远处求学时,尽管进过一些陈设华美的饭店,但总觉得比起那个撑着巨大绿伞的皂角树下的饭场来,它们逊色多了。我始终惦着故乡,惦着故乡的大皂绮树,惦粉皂角树下的饭场和皂角树下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