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着那淡色的雨迹,你便会见到我。一块前身是古镇泥土的砖。
我仍记得是在纷飞细雨的一天,我遇见了那人;他将我筑成了泥胚送进砖窑,接受历练,改变了我的一生。当我醒来时,便成了一堵深巷茶馆的院墙。面前是才铺就成的青石板路,在我的对面是一家戏院。柳堤河岸,白石桥下,清澈的河水潺潺地淌着。河道里长满油油的青荇,偶有白虾银尾摇曳,一闪而过。低垂至河面的柳梢吐着鹅黄的芽儿。微风中,碧波上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将无尽的情思传开。每天我常做的事就是看着走在小巷里的人们。有时是挑着扁担的货贩在吆喝,浓浓的乡音飘荡天际;有时是执伞款款而来的一抹女子倩影。亦或是望着才听完戏的人们走进背后的茶馆,呷一口茶,叙叙道着才听完的故事,他们话中有白娘子有英台……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青石板路长出了青苔,地处西南的这儿经常都下着雨。也不知那纷飞的雨丝拂过我身旁几十载春秋,反正是过了很久。对面的戏院早已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独家大院。身后茶馆里的人每天谈论的话题,我早就听不懂了。茶馆里的说书人也不知来了多少,又走了多少……在那份静谧中我醉了,醉倒在这听雨小巷。
那一天,我醒了过来。原本以为会像往昔一般见到那熟悉的江南布衣、小桥流水,可眼前的一切令我感到诧异。身上那所熟悉的墨色雪白早已不见踪迹,面前那陪伴我多年的青石板已经在那横流的污水下黯淡了颜色。偶尔经过这里的人们总是掩鼻而过。再细瞧我身上那被他们称为“现代文化”的涂鸦。青色、红色被他们任意地泼洒在我的身上。或许在他们心中,这便是“潮流”,这便是他们那“特立独行”的青春的标志。但在我眼中,那青红相映的色调比那青面獠牙的恶鬼还要可怖,还要粗鄙。身子的另一旁则是另一番景象。一阵风携来一股怪异的味道,冲进了小巷,将那贴在我身上的白底黑字的纸片掀起了一大半,大有“秋风扫落叶”般的气势。雪白的纸片漫天飞舞,有的落在了石板路上,有的则“骄傲”地搭在我的肩梢。我绝望了。我从未想过一觉醒来,竟是如此可怖的景象。浑浑噩噩的我不知道该表达什么,或许这辈子我就这样了吧。我想。
直到这一天,我听到熟悉的乡音在我耳边回荡着。“这里是古镇著名的青石雨巷,每一个到这儿来的人都可能被它陶醉过。雨丝纷飞,执伞相遇,是大多人都梦想着的情景吧。”看着身上那洁白依旧,望着来往的游客们穿着熟悉的布衣感慨地望着我,我仿佛回到了以往的小镇。听着周围人们的话语,我渐渐明白,是一群小朋友偶然间看到了一张古巷组图便想起了我,利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将这里焕然一新。久默不语的我又重获了生机。古朴的青石雨巷令人们纷至沓来,在这儿体会那沉积的岁月所带来的熏陶。
望着身旁告示牌上那“请不要乱涂乱画”的稚嫩笔迹以及那句我早已耳熟能详的话:“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我笑了。
聪明的,你知道吗,煤的前身是参天大树。那挺拔的身躯该是干大事的,可出师未捷身先死,被永远地埋在了地底下。人们为他而惋惜,认为这一回他将会永世不得翻身了。
聪明的,你知道吗,他被埋在地底下的日子是地狱的日子。地狱本是那些恶魔呆的地方,他可是好人哪,怎会到地狱去呢?这也许是历史的安排吧。
在地狱里生活,得学会生存的技巧,于是,他为了生存而受尽磨难,历尽艰辛,但终于学会了怎样在黑暗中生活。他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割裂开为许多个体,接着,他把黑暗当作了他的保护色。为了装扮彻底,他索性把自己的身体来个内外透黑,让恶魔也难以分辨了,于是他顽强地活了下来。
聪明的,你知道吗,他为什么要拼命活着呢?对,他在等待时机,他坚信有一天,他会重见天光,他仍要干一番事业。
终于他得以重见天光了。开始人们觉得他丑陋而且肮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直到有一天他独自一人拉动了“一辆火车”,人们才对他刮目相看,并且把他当作神一样看待,认为他是上帝派来的。
他取得了荣誉,来自四面八方的荣誉。论理他应该为此而感到骄傲,也确实值得骄傲,可他依然是他,依然穿着那身黑得不能再黑的衣服,依然是那么沉默不语,依然在干活的时候脱下那身衣服,把他在地狱中深藏着透亮无比的光芒放射出来。等到他的光芒放尽,也就是他生命的终结。聪明的,你说,荣誉对他来说又有何用呢?
这就是煤,我所赞美的黑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