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芥子须弥。
有一根脊粱,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前几日,朋友相约,故园重游。
城市中心东迁,西街的市侩就淡了些。其实用“市侩”不免有些过了,不过都是些见缝插针的吆喝罢了。还是能看到穿街走巷的小贩,以及蜗在老宅里剔着牙张望形形色色过客的颓废男人。朋友若有所思地喃喃卖豆腐的女孩,从前听人家说过好像叫小青来着,我揶揄道那巷尾溜着只哈士奇的浓妆女郎岂不是白素贞了。
街心不再喧器了,庭院却没有门可罗雀的衰败。有些无形的东西,甚至比那些知名不具的形形色色更难以磨灭。就像倨傲举着主流大旗的纨绔子弟比之谦虚说着乏善可陈的人儿更容易夭折在来自四面八方的洪水猛兽中。
大象无形。看似风光无限却未必能挺直腰杆活得风生水起。
所谓的故园,也就是西街中心的古阁林院。早几年就易了主,已经成功转型作了幼稚园。
园长是个挺和蔼的老头,主动带着我们一行人细致地观摩着阔别了十年的阁楼。梁上的雕花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用院长的话说,年岁留下的东西若是被俗物嗑嗑碰碰弄残了,就算按部就班地安稳活上几十年,心里塞皱的愧疚也不会匿去一丝一毫。那就是历史的悲恸,一个民族魂魄的存在并不是压抑在心头的枷锁,凝聚在灵魂之中的责任才会不容商榷地涌动出保护的欲望。
整个园子都是厚重的木感和跳跃的光亮,层层叠起和交错的雕花木阶全然没有拖沓的沉闷。园长在后院掘了一口井,井内光滑的青石已经附着了一层时间的釉面,井口几块垒起的玄武石并非突兀地泄了宁静致远的氛围,连同其间缝隙抽出的几株叶缘参差的厥类植物,反而映射出相得益彰的古质。
园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阁园是最挚爱的人送给自己的最挚爱的礼物。
前院的孩子们一下课就欢腾了起来,园长歉意地让我们稍作休息,随即欠身从前院走去。我把翻腾着雾气的紫砂杯支到案头,唇齿间还留着淡淡的茗香。我记得后院木栏长廊的尽头是宛若刀削的页岩,稀疏嵌着数支胡杨。陶制炭炉的炉口经风一吹,亮红的炭火掀起几束星星点点。朋友嘻笑互相打趣,怕忧了这份兴致,遂侧着身从一旁镂着蟠龙的镏金木门悄声走了出来。
后院的格局极为简约,飞檐楼阁轻巧地穿插在院心四角的天空。宽阔的湛蓝甚至理直气壮地登堂入室,藕茎般的长廊静谧通向四面八方,整齐而又繁复。目光跃进过玲珑的镂空,甚至能从窄窄的罅隙中窥探到树影绰绰外鲜活的湖蓝,长喙的白色大鸟浮在云层安详地律动着一个一个月白色的弧线,竟如嵌在云间莫名隐现的水乳交融。
我记得有一个成语,是叫做随时意而安的吧。
拾阶而上,远处若即若离的赤褐遂渐清晰成岿然不动的大气磅礴。尽头处是一个小石亭,驻足隔谷相望,竟油然升起顶礼膜拜的冲动。
宁折勿弯。
我知道镶在页岩断层上的几株植物就是胡杨。十年磨一剑,或者要更长的时间和契机才能如此棱角分明地漫着犀利。犀利是种性格,那不是时过境迁就能安逸淡去的气息,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就如此,无可触及的悲怆,才能坦然地孕育出此番动容的冷艳。
有人从后面拍拍我的肩,回头看见园长笑吟吟捋着异常干净的银色胡须。
“很奇怪吧?我也爱像你这样独自看日起日落,甚至很多的时候都出神地忘了时间。很多年前我自诩风流,呵呵,看不出吧,那时我是个下海经商成功的大男子主义。怎么说呢,那些年活得很混乱,纸醉金迷,绿洒红灯,会为针尖大的小事攒着啤酒瓶跟人寻仇……后来,家道中落无力回天,再后来啊,众星拱月就成了作鸟兽散……”园长自嘲地踱着步子,目光重新回到了胡杨上,柔情地接着说道,“我感谢我的妻子,她是严肃的中文系大学教授,说话却总是温声细语的,从没有板起脸说过你该怎样怎样。一直到癌症晚期我陪她到日本做化疗,她依就摸着我的脸露出一对虎牙,甚至孱弱地连手臂也无法抬起多久,还噙着泪跟我说‘对不起’……”
之后和园长谈了很多,园长说他把妻子的骨灰撒在了后院,他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相濡以沫。他爱上了那种名为“思忖”和“回忆”的动作,虔诚得就像对着一个脆弱而又流光溢彩的空心水晶球,小心翼翼地捋顺汹涌澎湃的情愫,又怕泪珠哽咽了沙漏缝道而让遗失的美好承载不了,丝丝碎裂成亮晶晶的啜泣。
一声颤颤的“对不起”,风吹过就散了,散得很惨淡,很凄清,空灵得让人想哭却又无从精准地找到隐密的宣泄口。瞥在心中更多的无力与沧桑就像TNT没有定向就仓促卷起狂野又再次重创了裂开的痂口。
一缕悠长的风掀起了额头的发丝持续地摇曳,亭外齐腰的艾蒿已经浓郁地像秋天的麦穗死命窜出毛茸茸的脑袋。一泻千里的黛青色,行云流水弥漫着浅浅的伤痛和厚实的生机,这并不相悖,就像林园的长廊一样整齐而又繁复,安安静静地相互向四面八方沿伸而并不相交,矜持地平行着。
或许是在守护着某种重要而无形无影的东西吧。
那种名为“思忖”和“回忆”的动作。那种无可触及的悲怆以及那番动容的冷艳。
和纠结了众多情感并挺直了腰杆的胡杨互相穿插却不相交,矜持地平行着。
胡杨在那头,捋着银色胡须的背影在这头。
平行着。穿插着。却不曾相交。
一年后。
大学校舍。
“一年级的新生,有你的信。”
“嗯。”
正诧异地揉揉眼睛抱着白床单挪回身子,努力地睁开眼却依就一片模糊。好一阵适应过来,四下抽搐的手才好不容易在眼睛成功地完成聚焦时捏到了一封鼓鼓的信,信里的内容:
“晤斯哥哥,这个月爸爸在镇里找到了活计,爸爸让我给哥哥通个信,这个月不要再给汶儿汇钱了。汶儿很乖,汶儿和爸爸一起到邮局写信给哥哥,邮局里的阿姨夸汶儿很乖呢……”
我坐起了身,手指相互穿插着,透过门缝看学院前的草坪已经嫩得如同女子的柔荑,月白色的大理石桥前喷泉恣肆把阳光的恩泽丝丝相扣地时断时续迸发着,石桥下的人工溪已经看不清还有没有锦鲤争抢着面包的碎屑,只是粼粼的波光已经射得我一阵炫晕。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呢。在我离开林园之后,紧接着南方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地震,园长取舍之后,林园再次易了主。林园的现任园长是个懂红学的古阁爱好者,因此园长在交易过程中取了一个异常折中的价格,作为交换的是前院划作教室的四间大木阁继续沿用,以及腾出距页岩断山最近的一个小阁楼由其居住。园长把出售林园的款项全额寄到灾区,我由于学业的变动,有关园长的一切都杳无音信。直到半年后,收到园长的来信。信中说他这半年过得很好,和幼稚园的孩子一起寻找着从前遗落在死角的童真和快乐。之后园长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傻,我回了信说不是的。其实在他半年前跟我说过这片林园是妻子从前用他的钱偷偷帮他存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沉浸在平静之后将不谙世事。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这是半年前我走出小石亭听见园长呢喃的最后一句话。
宽敞的大学讲堂里只有讲台上的老教授捧着一卷蓝皮书讲解古文。忘了说我大学主攻的是中文,因为我享受那种正正方方的文字大气而又坚挺地码在字里行间的震撼与感动。我混在众多的学生中间,一起用笔尖在纸面打磨出合谐的“嚓嚓”声,整齐而又繁复。夏风呼呼地贴在讲堂两旁巨大的落地窗上,窗外是几层月白色的大理石阶,干净的湛蓝映得整个讲堂恬静又安谧,甚至曾经还见过不知名的长喙白色大鸟悠闲地浮在空中。惬意地借由从喷泉边吹过的凉风捋顺了凌乱的头发,突然发现白色的木地板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不由地拄着涂上了均匀白漆的短椅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继而笃定地握起笔在厚厚的硬壳笔记本上打磨着未央的那些无影无行。
当我坐在教堂的木椅上听教父吟着那些悠长而又清丽的文字时,我已经将汶儿的信给寄了。我每月的月底依就往汶儿那汇着钱,我已经告诉过汶儿我有稳定的生活来源,做哥哥的怎么能让妹妹饿着肚子给我写信呢?
说实话我很佩服汶儿,我不知道地震除了能毁掉她的双腿,还能带给她什么灾难,不知道为什么光明在她的眼中黯然失色,梦想却依就在黑暗中巍峨耸立。我说,汶儿,等哥哥攒够了钱就带你到北京最好的眼科医院做手术。汶儿却打趣地说,那我的腿呢?哥哥是要背着汶儿去做手术?我讪讪地笑着说等汶儿的眼睛好了,我们再筹钱接义肢,这样汶儿就能和哥哥一起去香山背着画夹写生了。哥哥爱汶儿,永远是汶儿的眼睛和双腿,所以汶儿也要乖乖地等着哥哥。电话的那头却哭了,汶儿不要做手术,汶儿要哥哥做我的眼睛和双腿,汶儿的病好了哥哥就不会给汶儿通电话,不会陪汶儿一起用蜡笔画小树苗了。
怎么会呢?傻丫头。我只能在心中低低地嗫嚅着,我怕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泣不成声,我不想让你难过,你知道这样我会更加难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骗了你,却偏执地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我只是想一厢情感把这份自欺欺人的天真一直垒在心头,陪时间一起为它镀上光滑的釉面,只是简单地,那么简单地让它不要被棱角分明的犀利刺得满目疮痍。
我只是想让守护的这些无形的东西游刃有余地平行着、穿插着,不曾相交。作茧自缚的纠葛只会是细密的银线扼在我心头。
所以我只是想让它整齐而又繁复地守护着那些水晶球里的秘密。
我们不可能再一起煲电话粥,一起画小树苗,甚至能聚到一起都成了奢望。我的明天已经不可否认地成了永远的黄昏,我不难过,因为我还要为你在黄昏之后的黑夜当你明亮的眼睛,还要用双脚为你蹋平你看不到的荆棘。我不难过,因为你是我黄昏之后,黑暗之后的破晓,这只是我们的羁绊,所以当某一天你发现我不在你的视野中了,不要奇怪。你忘了么,我是你的眼睛和双腿呢。
都说光、暗是双生的兄弟,当一个睁开双眼摸索世界的时候,另一个就蜷缩他看不见的盲区背负着兄弟所有的风雨,可是他们却能感应到彼此心中的炙热。汶儿,你明白了么,当你在黑暗中骄傲地吹着口琴,我就在光明的位面扶着胡杨挺直了腰杆倾着耳朵让所有的乐符都聚在我身边整齐而又繁复的萦绕一遍又一遍……
轻轻合上了话筒。我依稀听到有人抖落了哭声。我把手中的病诊单揉作一团抛进垃圾筒,大步流星地走出医院的门诊部,只有垃圾筒上的活动翻盖还在迷茫地一起一落。感觉医院的过道像隧道一样漫长,却闪亮得比之白昼也不遑多让。
我眯着眼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其实我并非压抑着沉痛,在我把病诊单扔出的时候我就素面朝天仰视云翳透过的光芒利索地驱散阴霾和乌云,所有的仰面忧伤就在兔起鹘落间消弭得干干净净。
我告病假回了云南。之前我拜托过园长,园长说他尽力游说红十字会从他捐出的款项中拨出部份来救治汶儿,并且我己经偷偷签下了眼角膜捐赠的协义。
云南的气侯很宜人,回到家中我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从一件简单的衣物到一摞厚重的书籍,我尽量地将我余下不多的光阴像刻录DVD一样塞满在我身边的每一个角落,也留意不让每一丝颓废的气息侵扰了明郎。我乐此不疲地用白信封包裹起写给十年二十年后父母的信,用最好的U盘留下我喜怒哀乐的声音。我期待在我不在的很多年后父母依旧能骄傲地指着我的照片说,看,那是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这样很难,难得让人望而生畏。人的一生就是一个漫长的游戏,就像坐过山车在轨道上经历着大起大落,而我生命中的过山车则是过早在谷底死死地卡了壳,我奋力让它运转,可是纵使筋疲力尽,它依就蜷在U型轨道的最下方纹丝不动。
我漠眼看着我的人生像转盘写着的大喜大悲,并在快速轮回后又快速地定格在了某个猩红的我不想向任何人说起的字眼上。我怔怔地看着它不敢轻举妄动,我怕,并不是恐惧死亡,那是我们始终要面对的。不管你是不是愿意。
词典上我见过这样一个成语,它叫做殊死途归。
一直觉得每一个人每一个举手投足间牵扯的情绪都是有血有肉的,它们或是灵动或是笨拙,我对此讳莫如深,那一种害怕牵一发而动全身,然后血肉和经脉互相扯得鲜血淋漓,再然后一个晴天霹雳把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而我只是想大家都像平常那样随意地打着招呼,搂着肩侃天侃地,互相拆着台看着对方尴尬地讪笑。我悄悄地离开,大家会悄悄地忘了我,一切都平平常常地按着平平常常的轨道过着平平常常的生活。
我听风把吊床的纤维网眼吹出合谐的“嚓嚓”声,听屋顶上断线纸鸢的铃铛在飞得好高好高时愉悦地奏着来自远方的乐章,听田梗上摸鱼的小孩子把大口径的网兜“呼拉呼拉”甩个不停,听秀山上老艺人把马头琴弹得铮铮作响,听圭山寺小溪从突兀的顽石空隙溅出的泉水叮咚,听大街的车水马龙……
我倾听那免费又熟络的天籁,努力铭记下诸多柔和的音符,就像几千年前青铜器上镏着的永垂不朽的文字。
我在庭院的一隅种下了一棵胡杨幼苗。
我说服父母一起到体育馆锻炼,我说我不过是早先面临了这人生旅途的最后一道坎。打着羽毛球的时候,母亲跪倒在木地板上掩着面啜泣,我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我走后捐赠的所有器官都是我再世为人的传承,死亡已经是定局,任何的外在因素都是徒劳,我只是想大家好好的,好好地挥手向我别离。
别过头叹息的时候,父亲嗫嚅着对我说,爸爸爱你。
我说,我也爱你。
父亲重重地拍着我的肩,并鼓励地看着母亲。当我扶起母亲的时候发现她突然扬起的头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后来我像拉家常一样和父母诉说我的故事,讲林园园长和胡杨的情愫,讲汶儿失明后又断了腿却依就能开心地在活动板房里骄傲地弹着用旧报纸做成的钢琴键盘,讲我和室友在大学厕所对楹联的事成了全宿舍的笑柄……
大家都在忧伤的沼泽里互相唱着涤荡心灵的歌谣,听吟游诗人把琐碎的祝福歌颂成未央的福泽,我们默契地在黑暗中用泥泞埋葬掉悲伤,叮咛着,嬉笑着像胡杨一样挺直腰仰面把叹息打包抛走。
院里的胡杨会抽枝,会发芽。
在我走后。
我不是那种雷厉风行的性格,所以就会捧着浅彩的画集去感受色觉的冲击,就会握着《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一起唏嘘 。所以尽管我不擅长留意细节,但我绝对是见微知著的,我想避着所有的目光踮脚扒开我心中的空心水晶球,悄悄抽回像八爪鱼沿伸的触角一样的所有生命轨迹,力所能及地留下我祝福的微弱气息。
所有的情感在虚空尽头的迷雾中隐隐露出了些许唯美的线条,我已经撤出了属于我所有的记忆,头也不敢回地借由诸多流光溢彩的朦胧雾色像刺客一般低首快速地远遁。我知道迷雾里的情感依就穿插着、平行着并不相交,我像一个失乐园里的过客穿着干净的衣物躲在远方痴痴地守望着幸福。
像胡杨一样挺直腰在贫瘠的土地上守望着那些无形无影而又弥足珍贵的东西。
宁折勿弯。
活在这个世上,或多或少都在为梦想、目标等等林林总总的借口或理由奔波。有的人就变了,变得圆滑,抑或文绉绉地说是八面玲珑,他们多如过江之鲫,他们不敢虎口夺食,他们擅长潜伏在死角瞅准机会卯足劲在羸弱面前翻手成云覆手成雨,他们的生活总能扑腾得“有滋有味”,他们的生命尾声总能搔着白头巧舌如簧地杜撰出些子虚乌有的“事实”感叹岁月蹉跎,浑浑噩噩也能摇着藤椅老生常谈地回忆“年少有为”,他们看着巍峨高山穿云破雾不敢越雷池一步却总能谈笑间“全身而退”,甚至黄土没了半载身子也能五十步笑百步地诟病别人的无知……
他们没有禁脔,他们的一切都紧紧依附在权钱之上,你可以一句“你的人生羁绊是什么”把他们问得哑口无言。
在这一点上,我很庆幸我有能守护的情感,那怕让我付诸生命,那怕它在别人眼里中廉价不已。当我悄无声息地离开时,我就能在我自己的宇宙里无限顶天立地在悉心地呵护着这些无形无影而又弥足珍贵的情感。
所以我就在白色的空间里坦然等待提着镰刀的黑色死神。
我们都无悔一直坚定着信念。对吧?
那些无形的情感,我们都不曾把它讴歌得陌生而虚芜,它们像护心镜一样被贴心地放在贴心的地方贴心地守护着,朴实而又温馨地彼此拥抱,就像拥抱着光芒一般和煦。
其实大家都卑微而虔诚,却又高傲地挺直肩膀张望那些苦涩的甜密和凄清的幸福,胡杨也是,园长也是,汶儿也是,我也是。
大家都像稻草人一样守望着自已情感的麦田度过诸多冬去春来,寞落屹立着,用宽广的臂膀守护着情感,守护着所有整齐而又繁复、穿插、平行,却又并不相交的羁绊,甚至我们在我们的国度上畅快地言语喜怒哀乐,遥看月色阴晴圆缺,我们揣着感激守护着华夏文明的灵魂,守护着五千年的土地!甚至用星罗棋布却极度契合的共鸣为浩瀚的神州大地呢喃祝福。我们或许落魄,或许破败,可都无一例外地不肯折下腰卑躬屈膝。
若说这是一种精神,我更愿意说这是一根脊梁。很多人把它吹嘘得空洞而又烂俗,其实自每个人呱呱坠地这便已是馈赠在血脉的印记。它廉价而又异常华贵,我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潺潺小溪至奔腾的洋流。可以说卑渺如我们,居功至伟如仓颉、孔子,无一不是民族或者国家的小小映射。我们就像竹道里集结的泉水,只有齐头并进才能让丰腴的水车缓缓启动。
这种羁绊,先前不只一次提过:彼此穿插、平行,却并不相交,整齐而又繁复地孕育着唯美的冷艳,就像精美绝艳的空心水晶球里的并蒂白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黛青色花萼下的带刺花茎就宛若一根脊梁坚挺地插在民族的图腾上,自始如一。
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