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刀,时光已经把小镇改变得面目全非,唯有这一棵百年老黄葛树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在民建小学的操场茁壮挺立,令我思绪万千。
没错,我喜欢夏天,凉爽的风,纯净的蓝天,轮廓分明的云,我喜欢抱着学校操场上那棵粗壮的黄桷树,去感知宇宙的无穷和宽广,我喜欢拿着书本在那棵香气四溢的黄桷树下汲取知识的营养,我喜欢和朋友围着这棵历经风吹雨打仍然挺拔的黄桷树转圈儿,细数着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漏下的点点光斑……这便是我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童年。
体育课,老师点完名,跑完两圈,我们便三三两两地爬到云梯上,一起唱着儿时的歌谣:黄桷树上黄桷香,地上还有你和我!我们总会异口同声的喊出这句话。
“快上来,快上来,看,又结了好多花了”,施梦琪在云梯上喊着,可我们都不敢爬,要知道,她可是班里出了名的“猴精”,从小在乡村长大,绝对的攀爬高手。那树那么高,心想,万一摔下来可就惨了,并且还要被老师训斥一番。我让她摘下几朵来,我们就在下面接着。你一朵,我一朵,别在衣领上,满是馨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傻笑,目光交互的那一刹那,是那样的轻松,活泼和熟悉。也许,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吧,即使什么也不说,也能明白彼此的心。
黄桷树是我们友谊的结晶,现如今,我们各自去往了不同的中学,硕大的校园里,是成片的海棠,但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那棵高大的黄桷树,那不仅仅是一棵树,那是我的青春。
亲爱的朋友,你们还好吗?还记得我们一起在黄桷树下的约定吗?我对你们的思念永远定格在那里,希望有一天,我们再见面,彼此不会感到陌生;希望有一天,我们再见面,能够再次唱起那首儿时的歌谣:黄桷树上黄桷香,地上还有你和我……
思念好似一条纤细的丝,即使时光如刀,却也不曾斩断彼此之间的羁绊,在这懵懂的年纪中,我思念着你。
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并不深,甚至还只是立于同学的关系。在那时,我对你的印象还仅存在于活泼,爱笑、开朗、同学们眼中的“老好人”,大人们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你仿佛就像一轮明月,而我们则是那围在你身边的繁星。在那时,我只是一个班级存在感不高,文静、不喜欢说话的人,不论何时,几乎都是独自一人。如果我们是围着你的漫天繁星,那我一定会是最外围的那颗小星星。
但你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迷上了写作,喜欢随身带着笔与纸,只要我有需要,随时都可以拿出。那天是春游,我坐在远离人群的草坪上,树荫下,只有我和我不知道飘到了何处的思绪。风吹动了我的发丝,拂过我的耳畔,似乎在与我低语。正当我享受着大自然的礼物,有人悄悄地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你怯生生的声音传了出来:“请问我可以坐在这儿吗?”我抬眸,看见了你,我不以为然,往左边移了下,你便坐了下来。午后的时光很惬意,远处是喧闹的人群,而这里,是我的小天地。你叫了我的名字,我转过头看向她,我俩互瞪了一会儿,记不清是谁先忍不笑了,你把我往后推,我顺势滚了下去,柔软的草坪上滚动着两个小黑影儿,阳光洒在我与你的身上,温暖又舒适。从那以后,我们形影不离,你仿佛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把我从外围的星群中拉了进来,靠在了你的身边,我与你,璀璨而明亮。
当我知道你走了的时候,不知为何,连疑惑都没有,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思念与迷惘。因为你,我变得开朗,不再是班上的小透明,和你一起,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你曾告诉过我国外的水很蓝,空气很清新,月亮很亮,你很向往,我笑了:“那……等到我们都长大了,我带你去看国外的水和月亮,带你去闻国外的空气,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在一起!”
你食言了,我趴在房间的窗台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
想着你帮助我第一次站上讲台发言,赢得了阵阵掌声;想着你常带着我来到你的朋友圈里,拼命地拉近我与其他同学的距离;想着我与你在田野中的大麦地中尽情奔跑,清风不断地朝我俩吹来,与我们的欢声笑语应和着,那时,你笑了,我也笑了,你的笑容仿佛又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你的笑容,让我的眼中有了星星。但是身为星星创造者的你,为什么又离我而去了呢?
今天的月亮很大、很亮、很圆。中国的月亮也可以很美的啊,我想。
望着桌上摆放的几个未开封的月饼,我恍然间想起,今夜是中秋之夜。
望着窗外的月亮,我思念着你。
月色凄美。冷风如刀。
我迎着风站在山顶。一声惨厉的长嚎在山间回荡。
浓重的血腥味犹在鼻端,激烈的厮杀场面常现眼前。
为什么不能宽恕?为什么要打破这样的天伦之乐?为什么人可以为了一己私利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我绝不能原谅。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阳光升起来了。我缓步走回家中。迎面是一个小个子男人,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让我深恶痛绝。真恶心。我想着,对那男人鞠了个躬,满脸堆笑。
身后一定又在指指点点。那些鄙夷,那些不耻,我都清楚。可,那又怎样?都是些敢怒不敢言的胆小鬼。不自己动手还能指望你们吗?
我跟在那个男人身后,殷勤服侍,点头哈腰。午饭时间,我从一户人家里将一碟肉搜了出来。那家的小孩哭天抢地地跑出来想抢回去,被我一刀砍下一只手,一声没吭地倒了下去。大人也冲出来,不是奔着小孩去,而是奔着那碟肉。
我掏出匕首对准近在咫尺的大人。身边人一阵惊呼。
事毕,我满脸鲜血地将肉献到矮男人面前,介绍这肉的价值。
这确实是宝,肉不稀罕,稀罕的是腌制的材料。
矮男人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半信半疑。我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那两个人的反应很正常,却又太不正常。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何以有如此大的反应。
我一脸占便宜地笑,跟男人说不如给我吧。说着抓起一块肉塞进口中,边嚼边逃开。我正笑着,被人一把夺过那碟肉,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我看着他满脸享受地吞下那碟肉,开心地笑了。
两世为人,只为报仇,仇人将死,此生无憾。
我想,男人死的时候一定很惊讶吧。这样隐秘的病也有被触发的可能。其实,并没什么好惊奇。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说的一点没错。
我看着他倒下去。他的手颤抖地指向我,眼中不甘的神色让我得意地笑出来。他想起来了吧,那个少年。那个父亲被分尸母亲被轮奸依然不哭不闹为他们提供饭菜的少年,那个在饭菜里放毒被发现依然处变不惊的少年,那个死到临头血流遍地依然猩红着眼说要报仇的少年。只有那个少年知道他的秘密。
他的侍卫们围了上来,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压着我跪下。哼,之前一副奴颜是迫不得己,男儿膝下有黄金,想我跪下?不可能!
血一点点从脖颈流下,汇成了细流,染红我一身白衣,像傲放的梅。梅的风骨,希望我没有辱没了才好。
四十年前,你们侵入我国,灭我全家。我发誓报仇。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前世的记忆没有缺失?也许就是一种执念吧。我甩不开,忘不掉。这一段铭记于心的仇恨不知是否也刻在了天地间?不管忘不忘得了,总算幸不辱命。
刚才死掉的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曾经劝过我,既然已是前世烟尘,何必在意?我没回答,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帮我,甚至搭上自己的孩子。好兄弟,我这就来陪你。
我现在可以回答了。忘不掉的。
这是本能。
这是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