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似乎再也写不出只字片语,我的心在哑咽着——为一个去过澳门的老人。
小时候,隔壁住着一个去过澳门的老人。我家门前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块凸出的被磨得很光滑的树头。那时,隔壁的老人常坐在那里边抽竹烟筒边给大伙话说澳门。他仿佛要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他那年跑船去过一次澳门。他说,他拜过妈祖,也见过葡人:他说,他曾在普济禅院门前吐过口水,似乎就能吐掉耻辱。在码头的杂货店里,他买下了一只古大钟。去过澳门的老人是一个骄傲的老人。
当老人还不是老人的时候,他娶了一个老婆,过门后才叫阿莲。阿莲自那以后便成了去过澳门人的老婆,脸上自是光采。跟人聊天的时候常爱说:“咱家那口子当年在澳门啊……”但是,几年光阴过去了,日子倒越来越不顺景。也许是因为去过澳门的老人拗不过锄头,也许是膝下无儿无女的缘故,当老人还没变成老人的时候,叫阿莲的老婆走了。此,岁月与老人相伴的,只剩下从澳门买回来的古大钟。老人有事没事都会给它抹一抹,直到最后.把最底层的漆色也给抹掉了。古大钟,成了残旧的大古钟:老人,成了寂寞的老人。
尽管,日子慢慢地流逝,来听老人讲澳门故事的人越来越少,但是,我们那群孩子却老爱围在那里,努力地把眼睛张得老大老大。因为谁要是听得最认真,老人便会从口袋里摸出半块糖,作为打赏,并神秘地说,那是一块老早在澳门买回来的糖。好让我们满心兴奋地吃下,而且那样,糖会变得更甜(后来才知道那是老人用来压米的糖)。所以,去过澳门的老人,尽管许多年过去了,可每每有人听他话说澳门,他仍是快乐的老人。
总之,去过澳门的老人还是了解过去的澳门的。毕竟,他是真的去过澳门。这些是我长大后才知道的。只是老人却己经不知道了。1996年湛江有一个恐怖的台风夜。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谁见过老人,他是真的走了,抱着他那个古大钟,带着牵挂,带着遗憾,再也没有谁能听他话说澳门了。
去过澳门的老人的离去,留下一份悲凉,也留下一份企盼。如今,我忆起去过澳门的老人,并怀念这位骄傲的老人。
我多么想对他说,我不要糖,只愿能再听你话说当年澳门;
我多么想对他说,我亲眼目睹了澳门回归祖国;
我多么想对他说,终有一天,我也要踏上那块传神的土地看一看,带上你多年的夙愿。
永远怀念你——隔壁去过澳门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