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已将她忘记的时候,生活偏文把她推入我的视野。
上衣肥得能装下两个她,裤子却又绷得要炸开。还有存心遮住半个脸的长发和那半个脸上厚厚的胭脂。“圆圆!”我依旧叫她小名。“是你……,”“你”字拖得老长,是欣喜?还是别的什么?“圆圆……”“别再叫我小名,多难听!”她打断我。好陌生的话!我不禁愕然,以前她最喜欢我叫她的小名。那时候她胖得象球一样圆,真可爱。现在呢?我重新打量她,的确是瘦了许多。连那可爱一齐瘦掉了。
“学习怎么样?”我问。
“还过得去,三四十名。说这些没劲,谈点别的!”
她何时也落到这种地步。在小学,她常常是名列榜首,有时落后一分,她也要哭一场。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今天我请客!”她从兜里掏出两元钱,显得很兴奋,“刚刚玩这个赢的。”她拿钱的手做了个甩牌的的动作,黑发从前粗汤下来,将那半个脸也遮住了。我看不到她的眼睛。
我能说什么呢?还记得那一次,几个同学在教室打牌,她也凑上前看了一会。事后,老师批评了那几个同学,她却哭了,她说:“学坏都是从‘看'开始的,我对不起刚刚去世的妈妈。”可如今为什么轻易地食言了呢?我不由得心里发冷了。
“你们班有特别帅的男生吗?你没……”她狡黯地笑着,说得那样轻松,一点儿一也不脸红。我不禁愣住了。
我突然间生出一种无端的厌恶;尽管一年前我曾羡慕她有美好的理想和抱负。而今她的理想、抱负和她的好胜纯真一起早已被岁月和她自身摒弃了,整日庸庸碌碌,无所不为。
我想走了。
“你嫌我粗野吗?”她终于看出来了,只管盯着我问:“像我们这类差校,还要什么文明?后妈说了,混个初中文凭就行了,没文化照样挣大钱。”她似乎很自豪地说。
我忽然感到她很可怜。
她的没有被长发遮住的那一只眼睛,怎能看清她周围的人和社会?怎能清晰地分辩出世间的美丑善恶?
我说什么呢?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惆怅爬上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