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是个图书管理员。因为他是一个图书管理员,所以儿子人小的时候就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书,也许是我们家教育子女的方式比较特殊,所以小华的父亲经常被人批评为“不合格父亲”,在他们看来,这种放牧式的教育不失败才怪呢。
我想从妻子的角度回忆一下他的“失败”教育史。
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去考试,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儿子,我小心翼翼地要把儿子递给他,他却没有接的意思,或许应该是无意识,于是儿子自由落体地掉到了床上,似乎也没有哭。这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慢慢地他才觉得儿子和他是有关系的了。他喜欢看儿子玩。大概一岁多的时候有一次我和爱人都不在,儿子或许实在内急,于是从床上爬到旁边的五斗柜又爬到旁边的藤椅上,终于不能坚持了,就在藤椅上解决了间题,爱人和我后来发现了这艰苦的历程。
惊讶。
我惊讶的是为什么儿子对尿床的罪恶感那么自觉,而爱人惊讶的是儿子的小脑瓜里是如何判断路径选择的,于是他乘我不在的时候,屡次把儿子放在大床上,然后躲在门后,希望看到儿子再次表演一下判断的过程。结果被他的母亲狠狠地痛骂一顿,我也气得几天没理他。
小华长大了一些的时候,爱人喜欢自己看书,把脚翘在儿子的肩上,因为儿子坐小凳子,高度非常合适。而儿子似乎很喜欢这份工作,美滋滋儿地扛着,直到我训斥他:你怎么欺负小孩子?
这么说爱人好像确实很不怎么样,其实这只说明了他从来没有所谓的“父亲”应当如何如何的那些条条框框。儿子六岁的时候和别人比赛抽陀螺输掉了,哭着回家,他大怒,翻开专业书籍。用极好的松木削了一个陀螺给儿子,为了测准重心,甚至动用了螺旋测微器。
从小华七岁到十一岁,他在外奔波。一直到拿了他的函授学位,做完函授后,儿子的记忆里爱人几乎是空白。走之前,他叮嘱我每年要带儿子看一个祖国的名胜古迹,我则很超额地带儿子逛遍了西安大雁塔,长江三峡,四川峨媚山,上海外滩,山东烟台,桂林象鼻山……于是儿子每次寒暑假,都写“今天坐船,不小心睡着了,没有看到了神女峰”那样的日记。
这样的“游记”寄给爱人,等他回来的时候,带儿子买糖炒栗子作为写“游记”的奖励,三毛五一斤,一共一斤二两,给了十块钱,要儿子算算该找多少钱。儿子当时很茫然地望着他,说不出话。爱人很不高兴,于是开始培养儿子的“数感”。我还记得他曾经说7是他最喜欢的数。儿子很不解,数就是数,怎么会喜欢不喜欢呢?他叹气说:完了。这是他当时函授时迷恋高等数学的后遗症,这种心情我后来花了半年教邻居家的弱智儿童背半阅的《卜算子·咏梅》的时候终于有了体会。
儿子上初一的时候,我非常紧张,他一边配合我的厨房工作,一边化解儿子突然见到那么多的学习高手的紧张情绪。他给儿子讲龟兔赛跑的故事:如果乌龟先爬了一米,兔子才开始跑,那么兔子跑到乌龟起点的那一米时,乌龟又爬了10厘米,那么名义兔子又跑到这1.1米的时候乌龟又爬了1厘米……这样兔子就算跑得再快,不是也追不上乌龟吗?儿子听得连连点头,对他祟拜得不得了。
还有一个故事是,一只甲虫沿着铁轨爬,突然遇到了一断木头横在铁轨上,怎么办呢?儿子说:“飞呀,”他说,嗯,如果不能飞呢?儿子说:“绕呀。”那么一只小狗跑呀跑,突然遇到了一个水塘,怎么办?儿子说:游呀;他说,不,狗怕冷,不想游呢?儿子说,那就跳吧。爱人又问他说那么咪咪被关在小黑屋里出不来,怎么办?儿子说,钻窗户;他说,没有窗户呢?儿子说,那怎么办?爱人神神秘秘地说,如果多一个空间,不就可以出来了吗?儿子刚刚读完《崂山道士》,恍然大悟地说:哦,那是钻墙术啊!爱人大喜,以为儿子对多维空间已经有了概念。
爱人对儿子的教育后来被证明是比较失败的。儿子还是更喜欢捧着些杂书乱看,什么多维空间早变成了“天方夜谈”,于是爱人就把自己看过的一些文学书籍找来给他看,读书要读名著,这是爱人的一贯准则,在短短的几年里,儿子几乎团圈吞枣地读完了图书馆的名著。
读书,了解书中的故事内容固然重要,但爱人仍然很重视读书的方法。他经常锻炼儿子的跨越性思维,从中国古代的秦始皇到当今美国的克林顿,从《骑鹤旅行记》到蒲松龄的《聊斋》,他能够自由地带着儿子畅游上下五千年。
等儿子出了国,爱人忽然发现了自己这些年有些老了,他记不太清那些书的作者,甚至内容也有时搞乱了。但毕竟我们的儿子是出类拔萃的,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骄傲。有的时候,他还野心勃勃地声称要办一所私立学校;当我提醒他岁月不饶人,一不小心他的教育真的会失败时,他会不太高兴,但很快他又高兴起来,因为他决定要聘儿子当老师,自己做校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