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昌平回到燕国的时候,宿舍进行了新的调整,由原来的五个人变成了六个人。寝室空间更加狭小。放上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后,再也找不出什么空间放扫瞄仪了。于是,王欣华宿舍集体买的扫瞄仪直到大学毕业还没派上用场,孤零零地竖立在电脑桌旁。眼看着一千八百元的东西贬值到八百元,心痛不已。
王欣华宿舍里的六个人生性活泼,都喜欢《大话西游》。其实其他的同学也喜欢,但像他们宿舍那样百看不厌,百说不厌的并不多。几个人聚在一起,几乎可以把《大话西游》两集的对白全文背诵,并乐不可支。这种爱好的可贵之处在于长达三年的“拒绝遗忘”,坚持不懈,后来他们说话、写论文时都不知不觉地揉人“孙悟空”的影子和唐三藏的叽歪,让人哭笑不得。
一个集体,每个人都富有个性,却能三年如一日地坚持喜欢同一部电影,同一套台词实在难能可贵。在中文系的几个男生宿舍中,王欣华的宿舍保持了尸向的乐天性和如铁筒般地团结,被称为“魔鬼寝室”。他们的口号是“进亦乐,退亦乐,然则何时而乐耶?曰: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乐而乐。”宿舍的几个人又自称为“泛搞笑主义信徒”,并对中华传统语言一次次进行解构式地“消费”,“魔鬼的力量”在于疯狂的反叛和对传统表达方式的催毁。我的电脑中至今仍存有一篇王欣华当时的“涂鸦”之作,介绍寝室里的包括他自己的六个人,以考试阅读理解的方式编出一套笑料百出的自画像。全文摘抄如下:
泛搞笑主义信徒对语育的一次消费
—一篇“阅读理解”
刘年,童年在吉林省四平市度过95年,他“板离”东北,在海南参加高考,后流落到北大中文系4F320室。(之所以将他作为本文介绍时象的首发,作者并没有任何个人索拜倾向,他也没有娜架我十年之后出生的女儿的启图,唯一的原因是他出生时的第一声峰哭要比其他成员早那么若干时段。)当他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除了一双腿脚外在路上发生位移或相对静止时,吸引陌生人朝他投来第一遗注视的目光的郑位一定是他那张帅得很平静的脸庞:意思是善良的人们会心平气和地在内心深处承认他是一位帅哥,然后静静地反省自己是不足以后不应该再扛着自己这副容貌出来吓人。
可以观察到的生活习性是他高妓率甚至是全天候地与其女友进行远距离有线通话。刘年为工人阶级先进分子的一员,这是有其内在原因的:自刘年同学进入大学学习以来,为中国电信事业的贡献就从来没有间断过。刘年同学数年如一日地坚持长时间高强度打电话,其使用过的电话卡采积起来已经达到数剑扑克的张数。这使他在电话卡收藏业上具备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另外再告诉大家一件事:吃同一个食堂的同一种莱,他可以3天、7天,甚至半个月地吃下去。这个问题留给各位观众:为什么他不换一种口味?
刘年同学非常热爱学习,身体健康,无不良嘴好,诚实可靠,是一个值得信粕的“一好人”(布莱希特)。在本宿舍他虽不是唯一的党员,但是他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人想到“榜样”二字。基本事实包括扫地、打水主动积极、吃饭起息准时科学,最令人南然起敬的是,为了维护320帅哥队伍的荣誉,他一直都是那么帅。有鉴于此,本室其他成员私底下公开上屏要无情地表扬他,充分发挥了群众监替的积极作用。
刘年同学对于秦山压顶一般而来的如潮谈词,虽于内心之中早已心花怒放,感激涕零,但还是以大定力、大智慧克制住自己,没有手舞之、足瑙之。于是他不思悔过,继续从善,甚至变本加厉地大作好事起来。一众人等只好撒手不管,听之任之。但也觉得应该羊重刘年同志的选择,于是从精神上非常支持他。
刘年同志白璧徽瑕,只有一个缺点,就是不够爱护其他室员脆弱的心灵。因为他数年如一日地坚持用功学习,就算不施行于行动上,也要时时挂悬于嘴边。他恐怕没有想到,这种精神干劲深深地刹激着一千人等的内心,让大家汗颜无地自容。于是大家只好忍住自己的良心,熟视无睹,见怪不怪,以呵护自身健康身心的安然无恙。
最后,运用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分析方法来对刘年下一句盖棺定论性质的金玉良言:他茫然地想板逆他的产谨,但是又怕丢了这份严谈,因为这种报逆并不是徒劳的。
王欣华,深爱着养育他的巴山汉水,祖籍山东,却在他这一琴上来到陕西这块神奇的土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到了他这一年,终于纽鱼跳龙门,从西安千里求学来到玉泉河烧的祖国心脏北京。他不孚众望,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手上功夫着实了得,玩起乒乓球来得心应手如令孤冲之独孤九剑,握起笔来似扬过初练玄铁重剑;天生一硕好头颅,无限风光在脸上。
人家这张脸,可谓帅哥如此多娇,引无数美眉竞折腆;大脑容量虽明显高于常人,但对于各种知识拒之门外,胸无点妾但心肺漆黑一团,腹中空空却老有度话哼哼;上帝命令他去征服世界,征服女人。最后时刻对他的嘴进行了为了忘却的纪念,在320室,王欣华同志被公认为首席唐僧,这是客珑现实,出家人不打谜语。
当空气中轻松的分子达到一定浓度时,运载看表现欲的血红蛋白在大脑血液中的密度升高,与此时超出正常值的善良、固执、恶做剧等微量元素发生一系列化学反应生成名为呼嗦(又名叽歪)的高分子聚合物。大家虽然没有对此做深恶痛绝状,但也时时因此而张狂。每当王欣华喋喋不休的声音在各人的耳膜上极尽舔搔挠扒之能事时,每个人都对一种有其复眼的昆虫群体产生从心理到生理的不良反应,继而都渴望立刻拥有一种叫做苍蝇拍的家用器械。
但是后来大家往往是忍无可忍地选择了七种武器之一的拳头,并且每个人的愤怒都比小马哥英雄本色得多,因此战斗的血腥浓度无形中强了许多。而王欣华身肥体壮,天生好斗,因而320室经常上演现代历史剧《罗章盘肠大之密室肉搏》、《舌战群儒)之升级版《群叶》、《被搏的普罗米修斯》续集《引火烧身的普罗米修斯》、(Fight Club》 Lie版、《三英战吕布》第2000集、《永不消失的电波》之姐妹篇《永不消失的叽歪》……更有甚者,王欣华居然还郑重其事地声明:如果非要给这份叽歪加上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一万年……”。
此外他还是一位骨灰级电脑游戏玩家,有号称街霸侍魂双料杀手、星际帝国东方不致,不过那已是昨日黄花,作为过去时的他早已金盆洗手,退役复员转正去脚天了,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游戏终结者,多了一位脚天猎鹿人,其匪号“飞入闲窗”。
吕铁铮,大理国人氏,在春城瞧够了十八个年头的茶花后,来到北京这块苦寒之地,修身砺志。云南自古为变夷之地,但吕即幸而为一纯种汉人,并且因其生长之地独特的民族/地理特征,使他的文化/人格气质上兼有五百里淇池之雄怀奇凛,苍山洱海之莽阔开阂,和雪山花树之脱尘稚致,以及春城地吸之善仁高义。
其人面目略黑,正得其本色;五官堂虎杆昂,而有亲和之意;骨骼粗正,能经霜历雪。昔年随父攀征玉龙大雪山之时已生苍莽独处为天下先之抱负,年少交游广阔车水马龙当中早孕轻利重诺侠概紊气之性情,如今依红倚琴浅斟低唱尽显侠骨柔情挚真厚仁之心怀。苟天下真有良朋乎?则铃必为其一也。
吕即生来五行欠辣,八字太淡,故其所喜食之物皆咸辣不可方物。但一众不省油之灯仍飞峨扑火尽心尽力造成狼多肉少之进食局面,最后一个个咸得咬牙咧嘴、辣得六亲不认,但为避免吕郊一个人吃独食之局面,大家仍闭上眼睛,张开嘴巴,流下口水,并心中双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吕郎一年前忽然心动拉起一支国画队伍来,于是画协在众兄弟捧场之下,迅速膨胀,队伍不断壮大,声势浩大,而近期吕郎竟功成身退,看着他亲手抚养成人的画协时时拈须微笑。
国画是徜徉在吕郎心中的一个精灵,它一直在他的性格中跳舞,也总是在他的血液中时时沸腾,它更在吕即的画笔和纸页之间眉目传情。国画为吕即铺出了一个理想、现实、精神的三维空间,在其间回荡着的灵国画与吕郎永不结束的情歌。总之,无论何时何地,吕郊的画笔都是一柱擎天,强硬而有力地支持他走下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画是保持吕郎自信骄傲的一别壮阳药,也是促使他沉溺于虚幻的中等剂童的LSD/可卡因。
天若不爱酒,天应无酒星;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吕郎是贪杯人也。他喝故他在,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对酒心存爱慕。喝千筋酒,读万卷书。酒入其肠,吕郎不再向食堂。吕郎的快乐以酒精为本,酒乃万乐之源。吕郊用自己的肚腹为酒语写了一曲曲辉煌悲壮的赞/葬歌!
张扬,山西大同人。假如你是那个特定传呼台的小姐你一定时他的声音很熟悉。没错,你一下子就会回忆起他留言时的长篇巨论,但你肯定没有感到厌烦或疲倦,因为你听到的耳中荡漾的是一把成熟性感的中音提琴。血缘的纽带让张扬的脸上含组着吴山越水祖笨的醉吸沮情,黄沙寒风的个人成长环境又在他嘴角眉梢留下刚硬冷踌的疟泉印迹。从苏州到大同的性格地理变迁,同样以更复杂迅速的进程发生在张扬来到北京以后的那个时期。北京说不上山明水秀,但和大同相比,别有一番风味。来到北京后,张扬人白了,皮肤好了,本来就已经帅得一场糊涂,此时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张扬经常如同问那皇后的巫镜一样问室众:“我是不是320最handsome的人?"镜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Since you are so hand, but where is your some?”扬哥于是大笑,声震崖瓦,笑声绝似一抽水机,又如拉动一风箱。
扬哥最适合于给文艺摘情片提供素材,一个善于现察的编剧会抓住以下场景细节:
其一,扬哥于自己床边伏案学习之中,突然会侧过头来,放下笔,转过身,把小女友给他买的床帘放在手中反复细细摩攀,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投入学习;
其二,枕在小女友送给他枕套的枕头之上,睡得很香甜,嘴角的一接笑意随一道口水流了下来;
其三,扬哥背倚在床上与女友在话筒中喝喝私语,柔和的灯光在他的含笑的眉梢徽徽羌动,眼神中一点兴奋,一点羞涩。
可是导演或是制片人恐怕不愿接这部戏:虽然剧本大部分场景都以床为主,可是没有任何动作场面。对此扬哥不发表任何声明,只是柔情无阵地抚摩着他的床帘。
扬哥有一经典话语范式:“我(的x)y和y,”或是“(我的x和x)够不够y?”比方说,“我帅不帅?”“我够不够酷?”“我的眼神够不够性感?”“这话够不够精典?”不等回答,扬哥会马上接上一句话,大致意思是让说他不够的同志举起不能立即举起需要充分调情的东西。通过这种智商含量很高的问话方式。扬哥常常使大家以双认的方式承认他的许多优点长处。
如果你是一个对扬哥心存爱慕的男子,你才能完成不能回答的诗论。但请你务必先练金钟革,铁布衫或是八步赶蟾,因为扬哥最恨你们了,他会在使用器械与你搏斗的同时,对你发问:“我狠不狠?说不狠的请举……”
胡传,在秋日的这样一个下午,去“外星际”了。走时没人和他同行;他挥一挥衣衫,作别满崖的托福,轻轻地走了,一如二年前他从山东走来的步伐,那么奴逸,那么坚实,让人毫不怀疑即使他不能用脚走,也会不屈服地用双手走下去,哪怕前面的路上有无数个粪坑在深情地等着他。
与中文系一个和他体重相当的胖子相比,小胡的体积略小一号却更为健硕厚实。他习惯于晚10点后外出觅食,用几十枝羊肉串及两个腆子时自己的五脏庙进行祭祀活动。庙主感其诚,于是小胡有“壮硕”之躯。小胡有两顺可爱的小虎牙,加上垂到肚脐上的两块胸脯肉,博得了一经典外号(奇耻大辱)“奇齿大乳”。
他的体型是由长方体向同柱体过度的转型品。也许是小胡羊腰吃得过多的缘故,他整天笑咯咯,一副营养过刹的样子。有时还在弃孔里塞上一团棉花,那里小胡火气太旺的标志。
他常抚摩着自己的肚子说:“好下水啊!”听到这话的人往往感到忿忿不平,只得甜密地闭上眼睛幢憬起小胡肠肚破裂杂碎满地的情景。而小胡也知其心意,微橄一笑,然后诚恳地说:“下水不卖,猪头可以切半个给你。”之后笑吟吟地摇头见脑,乐不可支。
小胡对待食物是毫无道德可言的。无论是医学还是营养学原理都会在他面前退避三舍。他不在乎不同口味的东西不能一起吃,不管一次独吞两支雪糕胃腹会怎么样,遇到好吃的他会没命地吃下去,吃完了就睡倒用幕力迫使摄入的食物加入脂肪的行列之中。
壮硕的小胡起居之所是常香的,而且一直是那么香,虽然小胡的下盘功夫常会令床板震动不已。近来他的屁功又出升级系统,不仅能发出洪钟巨吕之声,更于细微处阐发了一唱三叹的精妙,让室众们自叹弗如。
小胡另有一过人之处是整日躲在床上,于伟幕深处独坐用功,或修习武侠研读经典,或观摩影碟聆听唱片、间或伸出一支纤纤素手,抛出一纸团或一食品袋,砸得室中众花草东闪西避,小朋友们恶语相向。而每次小胡都能迷途知返,主动不和众人发生争执。至于在床上养狗一事,众人皆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担心狗仔被小胡喂坏了肚子。
小胡前程无忧,前途一片光明。这是各人的福份缘法,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金凯成,来自山东的中文系一大硕孺,饱读诗书,为本室最佳第六人。孔孟之道研习颇多,诸子百家面面涉猎。其人谈谐持重,其言咯闹多智,其行有独于众,并有淡出本室之意。出得门来与别室数人结为“文献四友”,并各有推号别称。金军自号“旋塬”,“塬糠”为黄土高原一种特殊的地理面貌,外观上是一四方土堆,而其发音为“圈”,取其“外圆内方”之意。另有《旋塬遗稿》数编,被戏称为《旋塬遗稿》,且敞帝自珍,秘不示人,藏之以深山,束之以高阁,不知所终。
金君坐禅读书功夫非人能及,一灯如豆之下,薄帘掩映之中,书山寻径,文思悄然。
翁长文,少时滇沛流离,途经数省颠段,后辗转来京,考入北大。其人苦大仇深,故常在本室失德无行,朝朝慕慕,血雨腥风。众室友与他亲密无间,情若手足。他为人谦和,在外人面前还会害羞。他又性烈如火,为了朋友能两肋插刀,紊气干云。
翁君很爱学习,有上进心,攻书学剑,内外双修,故太阳穴远高于其他室众。人品好,帅哥本色,是居于刘年之下的本室兼职形象代表,仰幕他的女生磨竹难书。爱慕他就得付出代价,所以至今众女娃仍吃闭门羹。
翁君在大事上把持得定,小事上则须室众助其一臂之力,所以在320维持团结的局面中起着关健的作用。
北大的学生干部不好当。
或许是目睹了太多的世俗不平,或许是北大被斌予了太多的社会使命感,一点别处“波澜不惊的小 事”,在北大都可能卷起轩然大波。难怪一位北工大的学生略带眼红略带赞叹地反问:就因为是北大吗?
“官”总之在北大人心中是不太好的。一点差池都可能引起一片嘘声,或是一片漫骂攻击,谁让你 傲慢?谁让你官僚主义?更有的同学认为:奖状和荣誉是我们颁发给你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好好为我们 服务,如果只是牟取一己私利,不为学生们着想,那就趁早滚蛋。
在大多数学生看来,学生会主席当然是“官”,既是官,就要受到三分冷落。王欣华认为这很好。 一九九五年的秋天,他被选为了昌平园区学生会主席候选人,准备参加激烈的决赛选举了。
王欣华认为自己并不适合于作“官”,如果把他抛落于世俗官场,他会在半年内连降三级。但是北 大的“官”他要做,服务于同学,领导舆论潮流,更真实广泛地接触社会,是他实现为“官”把“关” 目的的途径。
“在北大作学生工作不挨骂,我想是不可能的。要么上面骂我,要么下面骂我。我争取得到更多来 自上面的骂声。”王欣华说。
“你肯定行的!如果你有了‘官气’,我就第一个出来骂你,写大字报,上广播站,或分发宜传单。 如果上面骂你,我请你喝酒。这个主席,你当总比别人当强。”我支持他。
那天晚上的选举据说很精彩。北大才子中口若悬河,警言名句如滔滔江水者连绵不绝,但是许多人 一眼就可看出华而不实,把这个位置的得失估计得不足;还有人哗众取宠许以重诺,争取信任;还有人采 取弃子保车的老套玩法,先示人以弱,愤世嫉俗,后置于死地而后生;……总之,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王欣华的演讲据说很朴实,但很打动人心,他描述了昌平园区的一条小路。路上其实杂草丛生,凹 凸不平,却是上一任学生会为这个园区留下的唯一印痕。
“我的工作如果能够把这条路变得宽些,踩平些,我就知足了。”
满座掌声,大家相信他。从大处着眼,从小处人手,不需要豪言壮语,一条小路已经人心尽知。
可惜那晚我安心地跑到图书室看电影《勇敢的心》,后来还伴随着一声“Freedom”,流了眼泪。出 了图书室,眼圈红红的,丝毫没想到要为王欣华加油助威。
或许是知道他能获胜吧!
那次选举的一个突破是主席候选人也可以参加主席投票,而且是公开的。他在选票上可以写上两个 人的名字,也可以是一个。
如果是我,肯定会认为个人事小,失“节”事大。怎么能让别人看到自己投自己一票呢?他们一定会 在背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多麻烦?但是王欣华在选票上从容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扬起选票 ,让选民们看了看,才放人选票箱。
他事后对我的如上疑问如此一字一顿地回答:“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你自己,谁还敢投你的票呢?”
他的声音很冷静。但我却似醒酬灌顶,当头棒喝,愣在当场。
我突然似乎大彻大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投自己一票的不是他而是我。
后来从黄全愈老师一本介绍美国人的书中才发现,美国人从小就教育孩子: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
而我们习惯于首先考虑的不是应该做什么,而是别人会怎么看我做什么。
当一个总是考虑“别人会怎么看我做什么”的人,他怎么能够“自我感觉良好”地self - esteem( 自尊)呢?
看来我还是停留在“寻求尊重的需求”层面上,而王欣华已经有了一个质变的飞跃,达到了“自我 实现的需求”。在一张记名选票上投自己的赞成票,是这样的难,难就难在实现内心的飞跃。
一句话点醒我这个“梦中人”,对“寻求尊重”的摒弃和“自我实现”的升华在我的人生历程中起 了重大的作用。这种经历好像武侠小说之中描述的“打通奇经八脉”一样痛苦,但是使我受益终生。
王欣华以绝对多数选票当选了,很多人的评价是“王欣华有大将风度”。
别看王欣华平时点子多,说不定搞出什么名堂来,但是一旦工作起来,确实是一丝不苟,从学生会 主席团搭台,到各部长的面试与招新,王欣华从头到尾,严格把关。后来,这些同学绝大多数活跃在北 大的各个学生机构,成为了工作中坚。
一个全新的王欣华在工作中诞生,而这只是他小试牛刀的结果。我庆幸昌平园有一个充满活力和凝 聚力的学生会,这种团体面貌在我回到燕园之后也从来没有变得模糊散淡。
傍晚,余昌平又来到了新华书店,还没站稳脚就焦急地对服务员说:“同志,书来了吗?我们明天就要学习的呀!”
为买毛主席著作《改造我们的学习》、《反对自由主义》两个单行本,他今天第五次来到新华书店,每次都是高兴而来,扫兴而去。服务员不是回答他“没有了”,就是安慰他“快来了”。第四次来时,服务员告诉他:“晚上八点钟左右可能要来一批书。”他高兴得什么似的,在六点半钟时就跑来了。
“唉,同志,真对不起!”服务员显出尴尬的神色说,“你又来晚了,在一刻钟前是来了一批书,但不到十分钟就卖完了。”
“啊,又没有了!”余昌平咧着嘴,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他想起了同学们学习毛主席著作的高涨热情;想起了“用毛泽东思想武装我们的头脑”的震天撼地的誓言;想起了一张张充满激情的红润的面孔,两只眼睛湿润了。明天,同学们拿什么来学习呢?明天,同志们听见没有买到书的时候该会怎么样呢?唉,都怪我,不早些来!
天黑了,街两旁亮起了灯光,行人多起来了。余昌平迈着沉重的脚步,垂着头慢慢地走着。
“啊!用油印不行吗?”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给学校刻过歌曲,钢板和蜡纸还都在家里哩!现在他仿佛看见了乌黑发亮的油印机和一张张印好字的纸张。油印机学校里有,明天一早就能印出来。余昌平放开脚步,一溜烟跑到家里,喘息未定就开始刻了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有刻字声沙沙地响。他认真地一笔一笔地刻着,一个个字在他眼前好像一颗颗珍珠放着亮光。他一点不觉得手腕的酸软和手指的僵痛,越刻越有力,越刻越有劲,好像毛主席站在他身旁,慈爱地抚摩着他的头发。于是,一股暖烘烘的热流贯注到他全身,他又昂昂头,挺挺身。这时,誓师大会上那热情洋溢的场面又展现在他眼前了。疲乏了,他就用力地在脸上拧几把,用冷水洗个脸,头脑就清醒了,精神振奋了。
当他刻完《反对自由主义》、《改造我们的学习》两个单行本的时候,壁上的时钟已经敲了两下。
“哈哈!终于有书了”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兴奋地说。
余昌平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发出了甜蜜的妍声。睡梦中,他看见同学们每人拿着一叠油印的、笔画工整的书在贪婪地读着,搜寻着上面每一个字的深刻意义,他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