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初夏的夜晚,我张开了眼。周遭,是无边的绿色萤火,翩飞、盘旋……似乎是遥远天河的波粼荡漾,抑或,是碧色火焰,燃烧在我的浪漫心魂。
一个少年向我走来,他摘下了我。他将我放在他的手心里,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任何物质的热,那是轻偎在他手心上的温度。
我被他带到了一个地方,这地方被他称之为——家。“家”,很旧,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却依然很美。每一件东西都显得静谧、祥和。而我的家,就是一个小花盆,一个被放在了窗台上的米黄色有些裂缝、缺口的陶瓷小花盆。
少年喜欢在窗台上看书、写作、画画。我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他疾驰的笔尖流淌下极富文采的词句和精致美丽的图案在弥漫着香气的纸页上开花。
我喜欢看他笑。可他似乎是一个不爱笑的人,也不善言语,但是我还是喜欢看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在恬静的脸上挂出笑容。也喜欢他用纤长的双手,轻抚我的瓣儿,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我受了一丝损伤。
我从不曾说过一句话,我当然是想说的,可却又无能为力。尽管是这样,我们还是拥有了一种无形的默契。他经常会和我讲一些外面发生的事,也会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唱着民谣。我们一起看天边的野雀儿飞去更遥远的地方,他带我在雨后的院子里他这绿荫徜徉,在夜晚里聆听小蛙们的鸣叫。
我很幸福,我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朋友,只属于我一朵花的朋友。
朋友,在那次暴雨后,就不在了。大人们说,他死了,他是为了到河对岸捡一个花盆,被洪水冲走的。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
暴雨又连着下了两天两夜。夜里我不敢睡,也睡不着。我怕他回来的时候,我看不见。我就这样望着他去时的方向,却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那几天,太阳变得很大、很毒了。我看着它,我恨它。我有些干枯了,却没有人给我浇水。我常闭上眼睛,然后再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三声之后你就会出现。一,二,三!”我猛的睁开眼,还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在窗台上看书,没有人对我笑,没有人轻抚我的瓣儿,也没人给我唱歌,陪我一起看日出日落。
我充满鄙夷的笑了。
我想起了一句诗,是他以前的一本书上写的:“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用它来形容现在的我正合适,我已经开始凋零,那些曾经美丽的花瓣也渐渐落下,融进泥土。我低下了头。
我看见了一个东西,一个丑陋的东西,是我的影子。两片花瓣突兀的立在它的头顶,它的身子也已干枯变形。
我好像看见他了,他还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慢慢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把我抱在怀里。我唱起了歌。
有一朵野蔷薇,她认识了一位少年,他是她永远的朋友,也是他永远的少年。少年,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