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喘刚刚停止,我就不再理睬妈妈“再休息两天”的命令,上学去了。在家里闷了十多天,实在太没意思。 上课了,我慢慢走进教室,这节是数学课,马老师已在里面。说真话,我是不喜欢数学的,那一条条定理,公式背得令人头脑发涨,还有那一串串符号、字母,歪七扭八的,看了也叫人厌烦。我从来就把数学看成一门枯燥乏味的学科,哪能跟文学相比!因为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这样的话:“自然科学好比是火车,社会科学才是司机。” 开始讲课了。我寻出数学书,还没有看上两行,就把它扔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 我捣了一下同桌徐丽娟,想间问她这些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然后再和她继续讨论上次没讨论完的问题:“若是当年关羽在华容道斩了曹操将是谁得天下?”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别讲话1p 说完,就把头转向黑板去了。我吃了个碰,心中好不窝火。 “喂,胖子。”我小声地招呼坐在左前方叫做胖子的乌日娜。她把头扭了过来。
我非常得意,膘了一下徐丽娟,仿佛在说:“你不理我,总有人和我说话。”不料,正当我得意之际,胖子却也说道:“别说话,听课1”说完也把头转向了黑板。这是怎么回事?真见鬼!往常上数学课,我经常和徐丽娟从上课说到下课,胖子也常歪着头参加我们的“讨论”。可今天,难道她们都爱上数学了?我再向四下看看,这才发觉气氛与往日不同:教室里安静得出奇,大家都睁大眼睛盯着黑板,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课。黑板上有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吸引人?我也把目光移向黑板。 马老师正在推导一个三角公式,一大串一大串的符号、字母在她手中的粉笔头下出现。一个字写错了,马老师用左手将那个字擦去。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眼睛一黑,紧接着心中一征:黑纱! 空气好像骤然凝结了似的。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事实确是姐此:马老师那略显宽大的袖子上,的确是一圈刺人眼目而又令人心痛的黑纱。猛然间,十多天前数学课上的情形又浮现出来:那一天马老师正上课,一位老师匆匆跑来叫她去接电话。几分钟后,马老师就回来了,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继续上课。不一会,校长又来了,她把马老师叫了出去。我坐在窗子旁,清清楚楚地听见校长说:“快回去吧,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来给你代课。”马老师却用沉重的语调说:“让我上完这节课吧。”不等校长回答,她又回到教室,上完了那节课。后来,我从同学那里知道马老师的爱人在上班途中突然摔倒,不知什么病,后来还动手术。这以后我就病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现在这黑……莫不是她的爱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马老师的课讲完了。
先前不敢想下去的事情,我从徐丽娟那里得到了证实。我这才明白徐丽娟、乌日娜为什么不理我,班上又为何这样安静。我仿佛感到同学们敬佩的目光离开马老师,变成了鄙视的目光向我射过来。这目光像锥子锥在我心上,我难过地把头伏在桌上…… 我强使自己冷静下来,鼓足勇气抬起头,仔细打一l迁起眼前这位平时对我们很严的老师来:身_仁依旧穿着那件灰中带黑的两用衫,苍白的脸上多了好些皱纹。眼圈微肿,Ift}窝深深凹进去,眼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有神,头发也有些纷乱。三十多岁的马老师,这时看上去,真好像四十多岁r。 耳边一片笔尖书写的沙沙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觉得有人敲我的桌子,我急忙抬头一看,啊!是马老师站在我面前。她严肃地问我说:“你为什么不做作业?”我急忙看了看练习题,真糟糕!我竟然一道也不会做。我难过极了,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沉痛地说:“马老师,我·”…我不会‘” 心想,马老师定会狠狠地批评我。不料她却亲切地说:“哦,对了,你好些天没来。下一堂是自习课,你到办公室来,我给你补课。”我感动极了,马老师啊,在这个时候,你还清楚地知道谁缺了课…… 办公室里,马老师从三角函数的定义开始讲起,讲得那样清晰、准确,使我一听就懂。这时,那一串串枯燥的数字、符号,仿佛一下都变得那么富有吸引力,紧紧地吸引着我。我贪婪地吮吸着知识的甘露。 下午放学后,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回家,而是留下来和值日生一起劳动。我们把教室打扫得格外干净,黑板擦得特别亮,我想以此来弥补今天的过失,而后,我又在学校完成了各科作业。数学不仅补上了前几夭的作业,而且反复检查了三四遍,直到自己觉得十分满意了才放手。我想,明天马老师批改我的作业时,会高兴些吧! 离开教室,我向校门走去。这时,学校里的同学快走光了。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黑板报前。走近一看,啊,果然是马老师!她正在出《数学园地》墙报,在她的身旁,站着她的只有二三岁的小女孩,正帮她拿着粉笔盒 这时,我的眼里涌出激动的泪花。一个普通的老师,在失去爱人的沉重打击下,没有垮下去,反而更坚强,把全副心血和精力都倾注在教育事业上!我肃然地站立着,望着马老师那有力的双手,略显宽大的衣袖,清瘦的身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淌着、淌着··一 啊!我的眼泪……怎能不涌出来呢?它涌出我的眼眶,流到我的面颊,又溶进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