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河平,人静。 如霭如絮的夜气,轻轻浮动着、荡漾着,溢进窗,渗进门,披在月亮上,令月华格外柔美、虚幻,水中映出她羞涩的微笑。 突然,岸边传来清晰的洗衣声。是谁在岸边搓洗?揉碎厂一河的月亮?是船娘,定是船娘了。 船娘呵一,为什么你头上永远堆着一团乱糟糟的卷发?为什么你枯黄的面颊上太早太早地爬满了皱纹?为什么你灰白的眼睛里盛满了浑浊与麻木?你才28岁呀,本应该如月亮一般丰胜明媚!多少次遐想中,我猜测你飞扬的秀发与如水的明眸,猜测少女时代的你藕白的脸颊上一定涌动着灿灿的红霞;清脆的歌喉一定婉转得令月牙儿也在你的耳坠上摇晃……
船娘啊,船娘,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会再往哪儿去。 只是听说,你在河L漂泊了很久很久,辗转他乡,落泊异地,只为了圆一个儿子的梦!你已经有了三个女儿,这其间,也不知道还偷偷送走了多少个刚落地的女婴,活生生上演了多少次骨肉分离的剧目! 船娘啊,我善良可悲狠心的船娘哟,破旧的船上载着黄口嗽嗽的长啼,都市的繁华外飘着你寂寞枯涩的眠歌,如血的黄昏剪出7岁的大女儿背一个抱一个的背 影。偶尔,不解地问起你,为什么一定要生出一个儿子,你呆滞的眼里顿时闪出无比兴奋的光芒-一一生一个儿子,这最原始的图腾竟在船娘的心目中如此地崇高无上。
你憨憨地笑起来,说,多生一个,只要在锅里多舀勺水就能养活了。看着你和三个女儿黄瘦的面容,我哑然了。 突然有一天,船娘兴奋地告诉我,她要走了。现在,她的老家户户盖起了新楼,买了电视机、电冰箱,装上了电话,还投厂养老保险……老家派人找到船娘一家,让船娘回到乡办厂做工,还说要帮船娘的丈夫科技种田,发展副业。 “再生那么多,哪有工夫做工啊。”船娘似乎揣度出了我的心思,羞涩地一笑。这神奇的笑啊,竟一瞬间把船娘滋润得如此鲜日日! 当晚,船娘家的小船就喜气洋洋地开回去了,很快便消失在我的眺望中。天上撒满了灿烂的星星,我很想摘下一筐筐的星星,就像摘下一筐筐的祝福,赠给那渴望幸福的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