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友阿兰是我们班唯一的农村学生,也是我们班最勤奋、最刻苦的学生。每次期中、期末考试阿兰总是年级第一,她是市三好学生,还曾获得过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二等奖,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三等奖呢!
中考后漫长的暑假里,我每日都做着同样的事情:背诗、练字、打游戏机、看电视,看似充实却枯燥得让人烦闷。忽然有一日,阿兰来电话,叫我去她家玩儿,并告诉我“接头”方式。当时我的心情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第二天,我们顺利“接头”.坐上了去阿兰家的长途公共汽车。我是九点出发的,尽管当时人并不多,车开得很快,但我到她家所居住的镇上已是十点多了,从下车到她家又走了近半个小时,真正到家已经十点半了。我早知她家离学校有些远,却没想到会有这么远。如果按今天这种速度算,阿兰每天上学花在往返路程上的时间就要三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她每天要比我们少三个小时的学习时间。
一路上阿兰不停地讲着她平日的趣事:捉泥鳅、摘刺梨、打猪草、看玉米、采璐菇……比成天闷在吵吵嚷嚷的城市里不知自由几百倍!听得我都快要妒忌了。但当我走进她家大门时我却有些吃惊了:很小的一个院子里胡乱跑着几只鸡,几道没有刷漆的木头门都很陈旧了,简易牛拥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不怎么好闻的牲口味儿。走进客厅,迎面就是一张方桌,方桌四周围了四条长凳,桌凳都和门一样陈旧了,并且也都没上漆。除此之外客厅里就剩下几个装杂粮的大油桶了。在客厅休息时,我们只喝了几口白开水,因为家里除了白开水再没别的东西可喝了。
中午我们去厨房做饭,那是间很空荡很黑的房间。虽然里面有一盏灯,但白天一般都不开,这并非为了省电,而是因为灯光太暗,开和不开几乎没有区别。村里虽有自来水,却要每天分三次定时来水,所以她们家厨房里砌了一个蓄水池。由于水池上没有任何遮盖物,水面常漂着一些杂质,显得不很干净,但不论是洗菜做饭,还是平时洗脸洗衣服都只能靠这个水池里的水。厨具很简单:一个已经满是裂痕的菜板,一把很钝的刀,没有燃气灶,没有抽油烟机,只有一个砖砌的,烧茅草的灶台。这些陈设,我们平日几乎在古装戏中才能见到,很难相信它们竟还在20世纪发挥着作用。这顿午饭我们又是烧火又是切菜忙了一个多小时,我吃着却有几分难以下咽的感觉。
吃完午饭,阿兰带我去摘刺梨。阿兰说刺梨很好吃,虽然有点儿酸,但蛮香的,说得我都垂涎三尺了。我们向满是梯田的山坡走去,出了村子以后路一步比一步难走了。走在又窄又滑的田埂小路上,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虽然难得见到这么美的田园景色,但我根本无暇顾及,眼睛死死地盯着只站得下一只脚的田埂,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次脚下一滑就踩到了水田里。提心吊胆地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几棵矮矮的刺梨树。这时我方才注意到,我们的手上早已满是泥巴,脚上、裤腿儿上就更不用说了。心里暗想:这里虽然要比在家自由、新奇一些,但远远没有呆在家舒适。阿兰满怀欣喜地摘下一个刺梨,挥掉刺给我吃,我好奇地咬了一口,发现刺梨并不像阿兰讲得那么好吃—又酸又涩甚至还有些苦,但或许在很少吃到水果的阿兰看来应该算“好吃”了吧。在田埂路上往回走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居住的那个城市,虽然很小,虽然空气很糟,但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不用担心突然一脚陷进泥里;在家里放放心心地玩,不必担心会猛然掉下一只大蜘蛛来或被一群蚊子包围;干干净净地做饭,不至于被茅草的浓烟呛得直流眼泪。
体会了阿兰的生活后,才真正明白,阿兰的生活环境并不是浪漫,而是艰难!这一天的感触使我对阿兰的佩服发展成为了“敬佩”—虽说可称做同龄人,但阿兰却要比我们成熟得多,正如俗话所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当我们刚刚学会洗洗菜、淘淘米时,阿兰已经学会独自做饭;当我们的父母用洗衣机包揽了我们所有的衣物时,阿兰或许正用双手为全家洗衣服;当我们破天荒地为家里的花浇浇水时,阿兰或许正拿着锄头和父母一起在田里劳作;当我们挂念着一盒磁带一张大碟时,阿兰可能正和父母一起商量着何时收割稻子、明年种什么……
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东西是像阿兰那样的农村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呀!我抬起头,望着走在田埂上的阿兰,她的步子那么稳健又那么轻快,我真的有点追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