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闲得无聊,便和友人妄论时下的乞讨者。
第一种漠然。除了破烂的衣衫和身前小小的碗雄,似乎并不刻惫表现他们的意图。在高楼下的一隅,在人群外的一角,他们低垂头颅,双眼微合,似乎沉人一个谁也无法进人的世界。
第二种惨然。他们也许会追着人哭诉;也许会在身上挂着大大的纸牌,上面写着落人不幸的种种;也有一些,尽力展现着自身的残疾:瞎目、残肢、崎形的身材,被毁的容貌。
第三种淡然。他们也许拉着破烂的风琴,展一回嘶哑的歌喉;也许在微风里拉一曲凄婉的二胡;也许在人群中,自若地编一段快板,说一回离乡背井的往事。
友人的意识,似乎是要分出乞讨者的高下来。我想附和她的话,然而终于在沉思中静默下来。
乞讨者,在都市锦绣的风景线中,似乎怎样都构不成一抹和谐的色彩。
在乞讨者面前,都市人似乎永远无法摆脱矛盾的心理。是同情心与受骗感的交织罢。五毛钱的给予,比起紊门大户的善举,并不少一分油然而生的自豪的感觉;同样的,五毛钱的被编,所带来的愤愤不平的心情,也足以使人不快上老半天。理论上说到尊重,说到人格的平等,可做起来,在远远投下硬币的一瞬,似乎难以解释怜悯中杂合着的轻慢与厌弃的感情吧。漠然者换来你的惊惧;惨然者换来你的同情;淡然者换来高高在上的欣赏和轻视之下的折服。
我们在轻松的闲谈中,也许会将乞讨者分门别类,也许会由此总结某种人生应有的态度与选择。我们也许会为自己的同悄心而感动:它并没有以疑虑的眼光像许多人一样将一切看作编局与把戏。我们只是忽视了这样一点:这些乞讨者,无论他们用了怎样的方式,在这一时刻,他们都走人了人生的穷境,他们其实无法选择。
如果我们无法以平常的心境,平等的态度照看别人,那么就永远无法真切地同情别人。当我们高谈阔论,将他人的一切当作饭后的谈资,那么也永远只能是一个浅薄鄙陋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