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汽车从东山驶回苏州南林饭店,已是中午12点了。叶圣陶老爷爷、至诚伯伯、爸爸和我急匆匆地赶到餐厅,我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
餐厅里酒菜已经摆好,铺着洁白台布的圆桌上,有鱼,有虾,还有几样我不知道名称的菜肴。我饿极了,跑过去就想吃,但爸爸磋了碰我,说:“迥迥,慢点,等大家一起上桌再吃。”我抿抿嘴,只得再忍下去。正当大家准备就座的时候,叶老爷爷慢慢地开腔了:“慢点,慢点,我看换到那张桌子去吃吧!”话里分明带着苏州口音。
“换桌子干吗?这张桌子不是挺漂亮的?”我心里嘀咕着。还没等我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至诚伯伯和爸爸他们就动手搬了起来,我只得耐着性子再等几分钟。
忙乱了一阵,酒菜都搬到了一张铺着塑料台布的桌子上。大家刚刚坐定,我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叶老爷爷不时把菜夹到我碗里,边吃边说:“我们在这儿吃顿饭,已经给服务人员添了不少麻烦,刚才那张桌子上的白台布是才铺上去的,弄脏了就要洗,又会给人家添麻烦,换这张铺塑料布的桌子,吃过后服务员只要擦擦就行了……”噢,原来为了这才换桌子的,叶老爷爷为别人想得可真周到!
大人们边吃边谈论着,什么语文教学啊,什么人的字画好哪,还有一些我听不债也不感兴趣的事情。
早几天,爸爸告诉我,叶老爷爷是个教育家、出版家,也是顶有名的作家。嗬,叶老爷爷竟有那么多“家”,我就盯着叶老爷爷看,可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头发全白了,连胡须和长长的眉毛也全是白的,就像童话故事中描写的白胡子老爷爷。他兴致很高,边吃边谈,不时微笑着。大概是叶老爷爷发觉我老是盯着他看,就和蔼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罗迥”。我边说边比画着。“噢,罗迥,这个名字你爸爸可起得不好。”叶老爷爷笑着对爸爸说:“你怎么想起用这个‘迥’字的?名字要起得易叫易懂,这个‘迥’字人家很容易读错、写错的。”
“可不是,有好几次人家都把我这个‘迥’字读作‘回’了”,我大声说,“罗回,罗回,我都成了‘芦苇’了,多难听啊IH大家都笑了。叶老爷爷真不愧有那么多“家”,连我的名字会被人家读错都猜得着.等我长大后也像叶老爷爷有那么大的学问就好了,我暗暗地想着。
半个月后,叶老爷爷从北京给爸爸寄来了一封厚厚的信,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张他老人家写的条幅和一叠照片,有叶老爷爷和爸爸他们的合影……可就是找不到我和爸爸在东山萦金庵前的合影。“叶老爷爷怎么把这张给忘了呢?”我好不乐意,谁知过了没几天,又收到叶老爷爷的来信,一拆开,我和爸爸的合影就掉下来了。哈,叶老爷爷把照片寄来了,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抢过爸爸手里的信,只见上面用毛笔写了这样几句话:“有放大之紫金庵前照片一张,未及时封人……特此补奉。回想故游,已复历一个月矣,即问近佳。”我看不大愉,爸爸就给我作了解释。啊!叶老爷爷事情那么多,可是连我这小孩子的一张照片的小事也都记在心里。叶老爷爷真好。
五年过去了,如今我读初三了,但那时的情景仍然深深地留在我美好的记忆中。我时常惦记着慈祥可亲的叶老爷爷,并且盼望他能再来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