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5月11日刊出的《卡门》是一篇手法别致亦颇有思想内涵的作品,文章虚构一女中学生自杀身亡的事端,通过警方调查和人们的议论以及作者的主观视角,勾勒出这个人物的精神面貌。这种写法虽有讨巧的一面,却有相当的难度,因为视角与层次转换之处要做得熨站决非俗手所能。对思维敏捷的中学生来说,立意取巧不难,难在笔墨处理,难在文气贯通。文中列述四五个被询问者的口述笔录,对那位叫卡门的女孩的看法竟是言人人殊,每个人的印象都很真实,却又是不完整的。当然,读者从这些零碎的陈述中可以拼出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图像:一个学习偏科有点孤独的女孩子,也可以说有些个性吧,可是她也有着跟别的女孩子相同的爱好,比如喜欢齐秦李若彤,喜欢……蝴蝶花裙子,等等。为什么青春的时尚没有把她跟校园生活联系在一起呢?她毕竟有一点自己的精神园地,从他人的眼光中你就可以知道,她的个性是在寂寞中成长的,因为身边缺乏自由和宽容的气氛。
这篇作品发表之前,编辑拿给我看过、说到有人担心作者心理或性格上是否有所偏颇。我倒不这么看。仅就文章而言,能够从不同角度来观察一桩事物,可见不是那种通常所谓“自我中心”的表露,这里,叙述方式不光显示了写作上的“灵气”,至少还反映着走向成熟的眼光和健全的写作心态。文章以学生自杀为起端,是为了渲染个性被压抑的痛楚〔况且现实中并非没有这等悲剧),其中自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即便有过分追求效果的地方,也是做文章的惯伎,不足为怪。不过本文的构思和表达技巧上实有所借鉴。看得出来,是受到《萌芽》今年第4期上《飞翔是一种病》的启发,比如把“飞翔”作为一种偷象便有明显的模仿痕迹,另外也摘用了那本刊物上一篇学生作品《高三:夜未央》的个别语句。诚然,这些在创意上都要打些折扣,但是《卡门》的叙述内容乃至文风都跟它所借鉴的那篇东西完全不同。中学生写作尚处学艺阶段,参与作文比赛,主要目的是证明自己的学习能力,借鉴他者乃至一定程度的模仿在所难免,于此不必苛责。就说这里提到的《高三:夜未央》,便是模仿八十年代的一种“另类”风格,它采用的叙事手法和那种跳荡而冷彼的语言跟赵振开(北岛)的《波动》如出一辙(顺便说一句,作者乃“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曾见一些知名作家评介中学生作文的文字,对中学生的创意能力多有不恰当的褒扬,如“我做学生时就写不出这种文章”云云。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很不负责任,试想倒退几十年,没有现在的社会环境,没有变革时期种种“说法”柯筑的现实语境,自然不会有现在这代中学生的感觉,这不是才能和创造力的问题。写作需要才识,更需要丰富的社会实践,如集我们承认这一点,就没有理由高沽中学生的创慧能力,更不必求之过甚,应该看重的是他们于此反映出来的认知和整合鉴力。其实对于曰可学艺者来说,能够选对模仿对象也是一种眼光。
值得注意的倒是,《卡门》中描述的那种个性与寂寞相伴的现状,实在不应该在我们的社会和学校中存在。所以,在读这种颇有“个性”的作品时,我们也当有宽容的心态。至于作者,作为一个幢憬人生的中学生,当然也应该在个性与规则约束之间作出正确的抉择,他们这一代人日后还将面临社会责任的问题。文中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世界是物质的,但更有物质以外的东西。”(这句话便是从《高三:夜未央》里搬来的,但谁敢说是那位作者的原创?)问题是“物质以外的东西”并不都由个性所摆布,自己不要先钻到寂寞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