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丹开花儿红个红艳艳,兰花花的故事讲了多少年?哥哥你走西口走过哪座山,是否走过如今的南泥湾?”熟悉的歌声伴着风里醉人的枣香,我又来到了大娘家。
我家住在陕西省榆林市子洲县淮宁湾乡后清水沟村,而大娘家住在前沟。
儿时的我不同于其他小孩儿,我可谓是“人小鬼大”,毫不怕生,每年放假我们都要回老家,村子里的庙会每年总有我的一席之地,不管台下多少人,我都敢放开嗓门来上一曲陕北民歌。“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莹莹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哟,实实的爱死个人……”就这样我逐渐在村子里有了名,整个淮宁湾属我最能唱。家家户户都知道“二娃家的那个百灵鸟”。说起来大娘家是开小卖部的,每次我去她家窑洞门口“卖唱”,都能“获利”不少。
我的民歌都是全能老爸手把手教的,别看他平日里不正经,但唱起民歌却是有模有样的。他一唱起来,脸上总是一副微醺之态,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皱,那声音张弛有力,浑厚悠长,饱含情感。不必说那一曲曲信天游,不必说那一声声豪放的秦腔,就连村里闹秧歌时他哼的即兴秧歌都是别有韵味。
如今老爸总是埋怨似地说奶奶“荒废”了他的音乐天赋,他最爱的是在山上唱民歌,歌声从这座山荡到了远处的那座山。太阳听了,这歌声也不顾形象的裂开了嘴,野鸡在稀稀疏疏的人一般高的杂草里穿梭,“咯咯”的笑着,听着。风轻悄悄的,阳光暖融融的。
西北的歌谣唱不完,脑畔上的信天游一声声传,听不够老秦腔一声声喊。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不管是东方红还是太阳升,都是我最爱的歌。
西北的歌谣历经沧桑,如同一节古老的城墙,青青黑黑的砖上布满了青苔,可那缝隙中却还长出来些鲜嫩的青草,带着几分鲜甜。民歌响起时,我总觉得有一股子泥土和野花的清香就迎面扑来了。歌里唱的是陕北人生活和劳动,是陕北人的情、陕北人的爱,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是他们的朴实、豪放、善良,是他们从平凡生活中感悟出的,独属于黄土地的浪漫,这些都是流行歌曲里没有的。
西北谣是“山丹丹开花那个红艳艳”,是“蓝格莹莹的天上飘来一疙瘩瘩云”,是“大红公鸡毛腿腿”,是“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再唱起那熟悉的旋律时,我已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却丝毫不减对黄土高坡的热爱。
山沟沟里又传来了那一阵熟悉的歌声,放眼望去,隐约看到那一大一小唱在唱着西北谣……
在我的日记本中夹着一支山丹丹花。尽管它早已褪色,岁月的痕迹落在它枯竭的花瓣上使它显得那么脆弱,但每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心里就不觉一震,此时许多往事就会象泉水一样在脑海中流淌。耳边又响起那些亲切的话语:“山上有仙人吗?”“麻雀打下来了吗?}}母牛生小牛了吗?”又有一个声音在回答着:“山上有仙人,你瞧那仙气”。“小麻雀象是在找妈妈,我把它放生了!”“母牛生小牛了。你瞧,它正在拉胎盘呢!”噢,我儿时的伙伴!
初次和父母来到这小村庄的时候,我记得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个暑假,当时我只有八岁。我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新的天地.村里的人也同样好奇地打量着我。一大群男孩儿女孩儿叽叽喳喳地说着跑过来把我围住,我一时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这时,一个小女孩友好地冲我笑笑,说:“你会打麻雀吗?走,我教你.”说完,拉着我就走。我不知她的名字,只听得大家都叫她“山丹丹”。
小伙伴们都说她打麻雀打得好准。这时树上正落着一只麻雀,她拉开弹弓,说:“瞧,就这样瞄准。”只听“啪”的一声,“麻雀打下来了吗?”我问。“没有,小麻雀好象是在找妈妈,我把它放生了!”我看着那只远远飞去的麻雀,心里不知不觉地已经喜欢上了她。
一会儿。我们又一起爬上了一个小土坡,望着远处那座雾气朦朦的深山,我问:“山里有仙人吗?"a有的,你瞧那仙气。”她十分认真地说着。“可是,我怎么没见过神仙呢?”我又问。她思考着.说:“现在当然看不见,听奶奶说,每到八月十五仙人才显灵呢!它们会到各家去吃供品,为病人治病。”我不由暗暗钦佩,山丹丹懂得真多。一转头,我看到山坡上一大片红红的花。“这叫什么花呀?”我问:“这是山丹丹花,跟我的名字一样。”我惊奇地抬起头,火红的花映红了山丹丹的笑脸。
一日,我正在家中闲坐。山丹丹火急火燎地跑来了,“快走,母牛要生小牛了。”我们飞似地跑到牛圈边,旁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母牛身上盖了一块毯子,旁边放着一大盆水,队长紧张地望着母牛。不一会,小牛的脚露了出来,牛腿也伸了出来。“这就是生小牛了吗If,我傻乎乎地问。“对,母牛正在拉胎盘呢!”山丹丹一边回答我的问话,一边也睁大好奇的眼睛看个不停。
暑假生活就要结束了。我和山丹丹彼此都不想分开,我要走的前一天,山丹丹拿了一朵红红的山丹丹花对我说:“这个给你,你看见它,就会想起‘山丹丹’了……”
那天,我们走得很早,谁也没有惊动。我只看到远山的仙气,俯身吃草的小牛和那片红红的山丹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