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悠扬的钟声拨开轻雾,迎着晨曦。钟,是长满绿锈的古钟,只在经常敲打的地方闪着金辉;人,是满面风霜的老人,只有那双眼睛仍旧流动着少有的异彩。
他就是我们果园的钟夫,人家只叫他老钟、是不是真姓钟,却没人知晓一了,老钟右手拎着个小铁锤,左手将烟袋砸净,别在腰间,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缓缓向回走去,左腿显然有些跋,却走得极稳健,金黄的朝阳勾勒出金黄的背影。
钟声沉寂下去,场院里响起了人们生活的喧哗。新的一天开始了,这就是我生活过的良乡果园,那段时光虽说是寂寞的,但幸运的是夜里终究还有星月,还有我的老钟爷爷,他带给我的不仅是欢乐,还有很多很多,至今难忘。
老钟是个极和善而又活泼的老人,说他活拨并非不确切,他会整日陪我们这些毛头小子们玩耍,会带我们去清河里摸鱼,也会教我们如何洗面筋拈知了,他总是笑着的,只要是见着我们这些孩子,他就会也变为一个孩子,与我们嬉戏,与我们欢笑。记得我们那会儿,总爱让他抱着去敲钟,他虽然跳着腿,却仍旧一手扶着大树,一手托起孩子。那孩子就会用手中的小木棒敲一下那钟,然后赶紧凑过耳朵,静静地听着,直到钟声消失,才欢笑着蹦到地上。
闲暇时,我们也常挽起他左腿的裤管,用小手抚着他那小腿迎面骨上的一道深深的疤痕,听他述说那故事:“那里六三年的一个夏天,北京连着下大雨,城内城外都淹了,咱果园就挨着清河,可够险的,我和几个小伙子守堤。那天晚上,幸亏我出去,看见西堤决了口,口子不大,水挺冲。我急了,跑着去报信儿,一个不小心踩在块石头上,跌倒了,等起来才觉,得左腿软了,心想,爬也爬回去,也顾不得疼了,真就爬了回去。在村口就看见了那口钟,我捡块石头,一个劲地敲,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后来大堤补好了,我的腿不大灵便,就来敲钟,其实是大家于活儿白养我,心里真是过不去呀。”
这时他就会用手捶着那条伤腿,叹口气,“唉,你们可要好好的,挣饭不容易呀。”说着随手拿个果子,说:“可要爱惜,那是汗珠子浇出来的。”我们就会伸出手,同样地抚弄那个果子,好像听懂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