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墨臭盈于室内,带着腐朽而凝滞的吐息,包裹着周身上下,密不透风,像是萦绕于耳边的母亲的叨念:“这次考级关系你升初中,你自己把握好。”
大胡子在教室里停止踱步,放了玉音:“这节课就到这,顺带一句,出了消息,今年考试推后半个月。”
不知怎么回的家,像是将巨石推至峰顶,正下往平原的西西弗斯,知道总还要做,但好歹舒口气,于是飘飘然,像是要羽化而登仙。
闲了数日,只觉笔都不会握,骨头也都软塌塌的;至于母亲,自前些天提点我一句,并不再训斥,像等着看我的笑话,反倒让我放松之余心脏像包上了一层保鲜膜,着实多了几分难耐。于是抽出本书消磨天光。是前段时间看了《恶之花》后买的全集,随意翻开一页,那诗人就拿着短剑向我刺来:“英雄就是对任何事都全力以赴,自始至终心无旁骛的人。”
“英雄的反义词是什么?”我问自己,是懦夫,你想成为懦夫?当然不想。那么……那么。
我放下书——封面的绅士像在朝我眨眼——我直起身子、脚肩同宽、铺顺毛毡、镇好毛边、倾入墨水、润湿毛笔、汇拢成尖、落诸纸上。对照着字帖,我将笔中与心中的浓墨倾泻在一张又一张毛边纸上,“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重叠着,笼罩在日光或夜色的怀抱中,层层地,晃荡于拂过的微风中。日光明亮,夜色温柔。
半个月其实并无多少天光,再到书法教室也已是考前的模拟,这回是精品墨汁,上等宣纸。我将疲惫、枯燥、紧张,同时还有热切、专注、领悟都磨合在一起,融入流淌的松烟,再倾墨,晕入宣纸的纹理,考级那回倒如水入渠中,轻松地让人留不下什么印象,只记得成稿交上去,毫不意外的过了。
我将最后那幅练习稿裱起来,悬在书房墙上。我明白它,像是明白何谓全力以赴。在面临生活的困境,人生的逆境时,做紧绷身躯、竭尽全力、推动巨石、攀登山顶的拼搏者,做自己的英雄,灌浇一份意志,充实一颗人心,冲击淡而无味的人生,于庞然的岩石上划出属于自己的刻痕,在无意义之中留下无可抹去的印记,证明我曾来过。
以骨血铸痕,
倾松烟成迹,
吾魂兮无求乎永生,
竭尽兮人事之所能。
(指导老师: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