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第一场雨,猝不及防地撒满了山路,耳边幽幽地传来了大地的叹息。刺眼的车灯穿破层层雨帘,沉重的车轮碎了落花一片片,我的手指撩开玻璃上的迷雾,眼睁睁地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
再次醒来,已不是洒满晨曦的木头小屋,而是乌云密布的冷漠城市。走出房间,桌上绿油油的青菜还是我熟悉的泥土的芬芳,一瞬间,我竟搞不清楚,我是离开了,还是回来了?
“外婆给你带了好多菜,回来赶紧去漱口洗脸,明天要开学了。”
不知不觉又恍惚了,拾起了梦里那个已经逝去了的完美夏天……
清晨,天还是蒙蒙亮,你就起来了,拿着一把断了几根骨头的蒲扇为我扇风,而你殊不知我已经醒了,我偷偷地瞧你的样子,你花白的短发,随着摇扇一下一下的抖动着,像在田野里迎风起舞的麦穗,你会因为几只留恋在我身边的苍蝇而皱眉,蒲扇横空一扫,那些个小东西就立刻落荒而逃,我想起你常跟我念叨你年轻时候的事,手握一把镰刀就可以征服整个麦田。我想那时的你,意气风发,站在高高的草垛上就可以俯瞰整个世界。
摇着摇着,你也累了,动作一点点慢下来,被烈日晒成古铜色的手臂,垂在床沿,双眼微闭,涎水从你唇角淌出如一缕蛛丝,在微凉的风中颤抖,我的心像一只被风揉皱的白纸,心疼顺着每一条细小的折痕,悄悄地蔓延开来,你怎么会老呢?我爱你在十一月冬中染了霜色的眉,爱你上扬的胭脂色眼尾。
小时候,我想吃什么你都会给我去买,你穿过弯弯山路,跑到几里外的小镇,只为了给我买方便面。妈妈知道后委婉地指责了一通。她离开后,你看见我不开心的样子,就立刻走过来,双眼笑着说:“味道怎么样?下次给你带白菜味的吧。”你不识字,将“酸菜”硬生生地说成了白菜,可我当时毫不在意,只想着有吃的就很幸福了。
那天,我将积攒了半年的100块钱拿出来,钱还是崭新的,我慷慨就义般的站在你面前,问你:“想吃什么?”心里却在想那些年你为我走过的路,我想为你再走一回。
你却笑了笑,只是说:“你出去陪我走一走吧。”我羞愧了,这么久才回来一趟,却不知你真正需要什么,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我却从来都没有做过。
我扶着你,慢慢地跨过门槛,清脆的鸟鸣如一串悦耳的风铃,澄清的水坑也染了一点绯红的朝霞,我牵着你慢慢地走向高高的草垛,慢慢地向那初升的太阳走去,站上草垛,一大片郁郁青青麦田尽收眼底,一轮金色的灿烂的骄阳,从云海中冉冉升起。与之相反的是,我们背后那弯弯的月亮渐渐地消失了,只在蔚蓝的天空上留下了永恒的微笑。在微凉的夏风里,我第一次拥抱了你,很轻很轻,像一缕稍纵即逝的梦境。
愿下一次,再下一次,第一千零一次,我还能扶着颤颤巍巍的你,安安静静的走到路的尽头,让夏日的风,冬日的雪,都融在你我的拥抱里,如果那时下了一场雨,我的伞会为你多倾斜一点。
老师点评:全文最大的特点是场景描摹画面感强,感情细腻真挚。开头通过环境描写衬托了离别时的伤感,紧接着由桌上的一盘青菜引入对外婆的回忆,倒叙的写法,构思实在巧妙。中间叙事重点突出,抓住“外婆给我摇扇”和“我和外婆一起看日出”两件事,详略结合,叙述自然生动,景色描写清逸婉丽,感情自然流露而出,拥抱了外婆。结尾抒情,隽永让人回味。
(指导老师:李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