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春燕剪断料峭的春寒,春已化作草籽,被云雀衔走。夏日的火漆印被倒扣在苍穹上,娓娓作一封长信。我怀着好心情走进教室,突觉平日安静的氛围不再,室内十分嘈杂。
同学们都在低语,睨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她的发色、皮肤、睫毛都雪白,我惊了一阵,小心翼翼地走到我的位置坐下。正好在她旁边。“哪儿来的怪胎,别平白污了我们班。”一个同学阴阳怪气,其他人也纷纷将厌恶、怜悯、漠然、看热闹的眼神投向她。不久班主任进了教室,说她是新同学,白化病,要大家多关爱。室内的低语并未发生改变,仍在怨嗔学校分的什么奇怪插班生。我侧首,清楚地看见身为我同桌的她雪睫微翕,正想打趣新同学真是脆弱,却见她笔尖起落正在写题,眉间蹙起是为学习。我闭上了嘴。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我们班的世界。渐渐大家发现她性情温煦,“好欺负。”不想做的值日、不愿搬的座位、不耐写的稿子,只消与她说一声便会做得漂亮。时间长了大家也自认理所当然,“白化病嘛,平时受的关爱还不够多?做一点小事怎么了?”而她只是将唇抿作一条直线浅笑,并不言语。
一日,澍雨骤降,未带伞的我躲雨候车。看见一把把伞浮丹流翠在我眼前绽开,心中只好一阵叹气。蓦地看见她执伞而来,冗杂人流、来往车辆将她的身影割得四分五裂。她斜斜往人潮里一站,身周的气息似乎立刻变得缓慢而悠长。她嘴角含着熨帖的笑意,垂下的眼睫像是一小段心事。我正犹豫要不要向她请求共伞,她便看见了我,惊喜地跑来,将我往伞底一拉。灰蓝暮色将街灯都湮灭在后,她的蓝伞为我撑起一片晴空。想起某日,她在那一片嘈杂声中静静独坐,读毕淑敏的文字,“爱是一面辽阔光滑的回音壁,微小的爱意反复回响着,折射着,变成巨大的轰鸣。”我心中的锋芒霎时化为一滩春水,忍不住问:“你自己这么惨,怎么还笃信爱的力量呀?”话毕才觉不妥。她不在意地答非所问:“我愿意为爱与弱小付诸勇气。”
我听得一怔,很快她用行动诠释了这句话。那一日,窗外玫瑰色一点点上移,混入茶色的绸缎里,成为最最上好的布料。老师拿着一封草绿色信封的信走进教室。打开雪白的信纸并且解释,我们班有一位同学每月定期向山区捐款,每次她都会寄去这样一封信。现在村民将其中的一封寄回学校留作纪念。我突然就想起她那句“我愿为爱与弱小付诸勇气”,侧头看向她,她也微笑着看回我,我们相视一笑。不用等老师公布那位同学是谁,我已从她温柔坚定的目光中读出答案。
时光似白驹过隙,三年如烟挥散,她的话却如掉入松脂凝成琥珀,存放在我心底最柔软的位置。我仍不能忘她面对困境,付出爱的勇气与力量时的浅笑。爱心与善良在如她一般饱受折磨和异样眼光的人身上显得格外珍贵。我也相信,这份爱、这份感动,定会永伫我的心间。
“心存美好与爱,人间与你都值得。”
【教师点评】整篇文章就像是一幅画,一幅由细腻的笔触、动人的细节、诗意的语言构成的人物素描。除了紧凑完整的结构安排、精巧别致的语言表达,小作者对他人的关注与关心、对生活的思考与感悟,也是十分可贵的。(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