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边的星还没有暗下一分,我投宿在石壕村歇息,正坐在床上,外面忽然喧哗起来,继而又连成一片低语,后来只听一声巨响,震得墙都惊飞一阵灰,我的心咯噔一下,连忙站了起来。
“不要跟我说没有!”我贴在门上,尝试听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上次我来你们家,你们也是这么说的!”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搜了,哎呦!”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重物落了地,我本打算去推门的手僵在半道,又放下。
“您先听我讲……”
“废话什么……”外面杂乱声音越来越响,我还是没有开门。
“你们还要怎么样!”老妇的的尖叫像刀子划破了夜色,不安与烦躁涌了出来,包裹在这座小屋里。
“我有三个儿子,”老妇哑然开口,伴随着一阵翻动杂物的动静,“全都去防守邺城了,最近其中一个儿子送信过来,你猜,上面写了什么?”
我慢慢蹲下,一手扶着门,一手撑在地上。
“我哪知道?”差役不耐地说,手把门板扣得震天响。
“死了。”老妇平静地说,史吏似乎停止了动作,徒留一片多余的寂静。
我微微睁大眼睛,双手无力垂落到地上,指尖沾上一点灰。
“死了!两个全他娘的死了!”
没有人回答。
夜风从破烂了的纸窗钻进,忽强忽弱。
太多了,太多了,那些血沾上你的衣摆,可你只能闭眼走过,因为太多了,你根本来不及同情。
太多了,太多了。
沉默在尖叫。
“抱歉”,是老妇的声音,我心下一紧,猜想着她的下一步举动。
“你知道的,”老妇的语气变得平稳,“那些死去了的也不能复生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所以呢?”差役问道。
老妇的呼吸重重敲打在人的耳中,愈来愈快,像站前的鼓点。
“我们家已经没什么男人了,只有一个还在吃奶的孙子,因为有孙子,所以母亲还没有走。”老妇不带感情地说道,“但出入都没有完整的衣服,虽然我力气小,但还是能应付应付,你今晚把我带走吧,说不定还能来得及给军队做早饭。”
我站了起来,腿麻不已,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一些。
“叮当”声后,又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再无声响。
我等待一会,开门走进厅中,望着地下一片狼藉,跨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出门,身后不时传来时断时续的抽泣。
该走了,我想。
抬头,远天一抹亮白横至漆黑村中。
指导老师:蒋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