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沾衣杏花雨,嗅了芬芳虞美人,看遍梧桐凋叶落,光阴开始她漫长的休憩。细雪装点她的门廊,霜花攀上她的小窗。北国的雪花悄然落下,洋洋洒洒,飘落在石峁遗址内,洒落在麟州城中,千年古城又一次焕发迷人的生机。当第一片雪花砸落融化,故乡的人们便开始了他们特有的冬日日常。
“老板,来上碗羊杂碎!多放辣子昂!”清晨,羊杂店门口的雪地上已落下了一串串脚印。冬日的光景浓淡相宜,宛若天地织出青白渐变的锦,空气凝结似被冻得噤声。搓着手的故乡人伴着自口中呼出的团团暖雾,准时准点掀开了羊杂店厚厚的门帘。清晨的这一碗羊杂碎,似乎是每个故乡人心中最眷恋的美味。浓白的羊汤上点缀着朵朵油花,搅动着每个故乡人的味蕾,“诶呀,早起油飒飒接吃上碗羊杂碎,可美了么。”在这片神秘神往的神木大地上,人们淳朴、憨实。清晨的这碗羊杂碎,便可为其带来极大的欢愉。
再掀开门帘,日光已透过云层一丝一丝漏下,黄土高原被银装素裹。冬在北国宣告她的威严,以风雪胁迫缄默,以寒凉教人瑟缩,给北国以纯白的梦境。院子里,神木人盘腿坐在热炕上,围炉煮茗、饮白干、剥花生米。“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不管门外是雪深几尺,或风大若雷,躲在屋里便可享受温暖的蛰居生活。妇女会和姐妹们围坐起来剪窗花,“咔嚓”几下,瓜果蔬菜、翎毛花卉,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图案便跃然纸上。天气好些时,孩子们总按耐不住出去玩的心。随便套件袄子,戴个帽子,便兴冲冲地冲出家门。这时总会有大人在身后拿件厚实的棉袄追着喊:“老命儿,敢是把棉袄穿上了哇!”窗户上白色的霜花和鲜红的剪纸相映成趣,再进家门时,一团团红扑扑的“花儿”已然跃上人们脸颊。
闲暇时间,神木人会走出家门,在村头召集好友,拿上一把把彩扇,撑起一只只花伞。“咚咚锵,咚咚锵”,闹起“红火”。在伞头的率领下,踏着铿锵锣鼓,和着嘹亮的唢呐,踩着“四字步”作出扭、摆、走、跳、转的动作尽情欢舞。彩扇飞舞,像一只只花蝴蝶;花伞翻腾,寓意消灾却病。赶毛驴、游旱船、跑驴等表演,让人目不暇接。笑容洋溢、热情似火,似要融化满山的积雪。“我们奏爱看这扭秧歌,老祖宗传下来的艺术,多红火啊!”,黄土高原上的人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热闹非凡。
冬日给农忙的、奔波的大人些许缓和的时间,琐碎的生活与压力,如雪片般被他们抖落在外。冬是孩童脚底咯吱作响的积雪,是大人锅中翻滚飘香的情谊。三五好友带上自酿的酒,割二斤卤肉佐餐,倾吐一年来的得失喜乐。煮一口热气腾腾的锅,下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日子就变得温情又有趣。神木人在酒桌上,也有独具特色的酒桌文化。端着酒杯按辈分敬酒,诉说对亲戚朋友最朴实美好的祝愿,兴起时还会唱两首酒曲助兴。一曲“底盅清”唱罢,便开始了热闹的划拳。大伙“五魁首!六六六!”玩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谈笑间,红灯笼便又攀上半空,日子在温情的拥抱中又走过一年四季。“每每到了冬日才能实实在在触摸到了岁月。过了年忽然又有了大把的日子,成了时光的富翁。”冬日适合回忆,适合裹毯呷酒,细数往昔。热情敦实的神木人会在纯白的冬日踏过奔流不息的黄河,唱着《信天游》,提一壶好酒,敲开好友的门,道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