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镂沉心
起样,去白,镂空。嚓嚓轻响如蚕啮桑,剪纸的天地里,我亦剪去细碎浮躁,雕镂玲珑耐性。
冬日,白雪在北风里纷飞,室内窗上的那幅红得恣意的喜鹊闹春窗花,纷繁的图案如火,点燃了我的羡意。“奶奶,我要学剪纸。“
几天下来,三五个简单的图样我已了然胸中,觉得日复一日单调地复那些作品无趣得很,便有些怠惰。以往的兴致与耐心不再。奶奶看着坐立不安的我,没有言语。
一天,奶奶把那幅喜鹊图,一张红纸一把剪刀摆在我眼前:“今儿个这点绝活传给你。”摩拳擦掌已久的我乐翻了天,兴高采烈地描好图样,咔咔几下就落了剪子。可刀刃在盘综错综的线条中越发滞涩,尤其是梅花细碎的蕊,剪子恍若乘舟误入藕深处,难有周转之间。我心下焦躁不已,一使劲,一处即极细的衔接悄无声息的断裂,喜鹊从梅梢颓然跌落,我的激情也随喜鹊坠入谷底。
奶奶苍老的声音吐出一句,悠悠长叹:“刀剪纸,手镂心。剪刀是麻烦活计,你连练基本功的耐性都没有,怎么学到绝活?”
我默然许久。那副样子仔细夹进书深处,操起剪刀,我又跟奶奶练起了”红双喜”。腊月一转眼,静下心来,苛刻地挪动每一下手中的剪刀,万籁俱寂,嚓嚓的世界里我却听出别样的萌动:看似简单的图形里,一直一弧,无不蕴含着那些复杂技法,而浮躁统御的心,只好留下无用的部分、流畅的云纹卷草稳住我发颤的手,狭处的锋转陡折定住我躁动的心。剪刀把浮华,一下下,镂掉了,只剩玲珑。
“考试”那天,屏息凝神,右手运剪,左手周转,纸屑纷纷落地,灵魂在耐性中脱胎。双手拿起剪纸,喜鹊如火焰的精灵,栖在梅枝。奶奶笑笑:“绝活传给你了”。
不时仍会拈一张红纸,素手镂沉心。镂去焦躁,镂去浮华,心中所余,是对祖先智慧的敬畏与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