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出自
《夜雨寄北》①
(唐)李商隐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译文
你经常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没有固定的时间回来;
巴蜀地区秋夜里下着大雨,池塘里涨满了水。
何时你我能重新相聚, 在西窗下同你一起剪烛夜谈;
再来叙说今日巴山夜雨的情景呢?
赏析:
《夜雨寄北》是晚唐诗人李商隐身居遥远的异乡巴蜀写给在长安的妻子的一首抒情七言绝句。诗人用朴实无华的文字,写出他对妻子的一片深情,亲切有味。全诗构思新巧,自然流畅,跌宕有致,很有意境。
李商隐的爱情诗多以典雅华丽、深隐曲折取胜,这首诗,《万首唐人绝句》中题作《夜雨寄内》,“内”就是“内人”,指妻子。诗人在巴山雨夜中思念妻子,充满了深深的怀念之情。诗人用朴实无华的文字,写出他对妻子的一片深情,亲切有味。全诗构思新巧,自然流畅,跌宕有致。
“君问归期未有期”,诗一开始,就摆出了不可解脱的矛盾。归期的希望与未有期的失望,两相对立。悲怆沉痛,笼罩全篇。“巴山夜雨涨秋池”,表面上看,是即景点题。但是这一景象把归期未有期的沉痛情绪,渲染得更形象、更浓郁了。独在他乡异域的巴山,是秋天,又是深夜,又是夜雨。这一情境本身就是令人伤感的。尤其是“涨秋池”三字,秋雨绵绵,把池水都涨满了。诗人抓住了这一精细的而又富于生活实感的画面,调动读者的想象,似乎秋池里涨的不是秋水,而是诗人难以解脱的痛苦。
绝句虽属短制,但也讲究结构的技艺。前人有言,绝句大抵起承二句困难,然不过平直叙起为佳,从容承之为是。至如宛转变化工夫,全在第三句。这首诗的第三句,就显示了这种工夫。“何当共剪西窗烛”,宕开一笔,从眼前跳脱到将来,从巴山跳脱到北方(长安),用示现的修辞方法,写出诗人的遐想。“共剪西窗烛”,可能溶化了杜甫《羌村三首》中“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的诗境,但是由夫妇化为友朋,活用了,情味更浓。“何当”二字,意思是“什么时候才能够”,照应首句“未有期”,既有热切地盼望,又有难以料定的惆怅。在情意上,与前两句,似断非断。
第四句显得更为精彩。“却话巴山夜雨时”,是承“共剪西窗”而来,为顺流之舟。在短小得只能有四句的绝句体裁里,毫不可惜地运用了重复句意,不能不谓之大胆。然而,再次出现的“巴山夜雨”,无单调之嫌,文意反而曲折深厚。如果说,前一句“巴山夜雨”是以景写情,那么这一句的“巴山夜雨”却是以情写景。它与“西窗剪烛”,组成一幅温暖的动态画面,表现了诗人对于归期的向往,对于“君”的深厚友情。这给诗中增添了欢欣感。这种欢欣只是一种难以卜料的期待,因而示现于将来的欣慰,又加剧了眼前归期未有期的痛苦。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的情感不断起伏、跳跃,但是通篇的情感色调又是和谐、统一的。
突然想到李商隐,想到他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雨夜,他乡,孤身一人;雨很大,池水涨满,羁旅他乡,久未归,夜雨滂沱,听雨独坐。没有比这更让人深感孤独无助的理由了。然在这百无聊赖之际,雪中送炭的一丝暖意来自远方,那就是妻子一声何时归家的问候。就索性坐下来吧,趁着这滂沱的夜雨,趁着这无助的归乡之意和相思之苦,长气轻舒,写给远方殷切企盼的爱妻。
你问我何时归来,爱妻啊,在这漂泊不定的行程中,我也不知道何时才是我的归期。今夜,巴山夜雨滂沱,应当涨满秋池了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与你共坐西窗、剪烛夜谈呢?想必那时,回想今夜巴山连绵的夜雨,回想你我天涯海角的相思,该有几多欣喜、几多温馨啊。
“悲莫悲兮生别离。”因离别而生悲情古已有之,王维渭城“更尽一杯酒”的留念,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宽慰以及高适“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自我慰藉,无不让人体会到别时的悲意和别后的凄楚。但李商隐应当是幸福的,漂泊不定的仕途、客居他乡的无奈纵然让他身心俱疲,无助之时爱妻的一丝暖暖的问候,却足以洗净一个有志男人的一身疲惫,足以慰藉一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男人容易受伤的心。古时出行,舟车劳顿,千山万水让身居两地的夫妻杳无音信,山重水复阻隔了相爱之人,然却阻隔不了两个人的心心相依。
有句话说:男人靠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其实,男人与女人之间,本不存在征服的话题,不过是两颗真挚的心碰撞在一起,产生恒久的火花罢了。男人甘愿漂泊的意义何在?是心有所归。羡慕李商隐不是无端的,从他所创作出的爱情诗,不难发现,他是重情的、钟情的,“春蚕到死”、“蜡炬成灰”不是凭空说教。史料说,李商隐的爱妻王氏,是其为官时顶头上司的爱女,上司欣赏其才,把自己的千金许配给了他。从此,伉俪情深,恩恩爱爱,一起走过了幸福的12年。李商隐是幸福的,其妻王氏,秀丽温和体贴入微,最懂男人的心。一个男人的一生理应轰轰烈烈,纵使驰骋沙场,肝胆俱裂也在所不辞,然一个男人的内心却未必如此。一个男人需要什么,在他即将出门远行,提前准备的小小的行囊会让他感觉到长久的关怀;旅途劳累,一个归家的问候足以让他留念家的温馨;在他困时、累时,一杯白开水也愈合得了他内心的空虚。男人需要的是一个习惯的、会心的微笑,一句简单而真诚的慰藉,一个可以让他停泊的港湾,一个哪怕简陋却不乏温馨的家。
我们不可能回到李商隐时代,即使可能,也不定有他的幸福。有了全球通的信号,“天之涯,地之角”早被冷落在词典里;“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已不再是阻隔。信息让距离近了,心却远了。共剪西窗烛的美梦,我想,只能定格在李商隐的诗歌和我的想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