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的季节,村里男女老少总爱往一个毡房里跑,没进门就甜甜地喊:“老连,老连……”
老连的真名叫连青喜,那古铜色的脸上有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眉毛浓得就像画上去的一样。他的鼻子虽然扁平,但下面却长着和马克思一样的长胡子,小巧的嘴巴爱说又爱笑。他中等个儿,常穿一件白色的工作服。
老连是四川成都的一个养蜂人。四年前的阳春三月里,他走州过县把蜂箱搬到我们这儿,扎在离水较近的一个果园里。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就向村里的人们打招呼:“大哥你上哪里去呀?何不过来坐坐?”“大嫂大妈,我要开蜂箱的小门儿了,你们稍走远点……”等他们走远了,老连就嘴里哼着小调干起活来。他总是那样高高兴兴的,好像从来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老连和村上的每个人都很熟悉了,亲得就像一家人,一见面就打开无穷无尽的话匣子,把许多小孩子都招引来了。端午节快到了,大家上街去买蜂蜜,半天也没买着,心里都不
是个味儿。回到家里,发现桌上放着两瓶蜂蜜,奇怪呀,是谁买的呀?街上明明没蜂蜜啊。大家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另有来头。还是孩子们兜了底,说是那位养蜂叔叔拿来的。大家怀着感激的心情,去给老连付钱去。可是老连说什么也不收这钱,说:“给你们这点蜜是应该的嘛,咱们都成了自家人,还客气啥子哟?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呀!”大家更加感激老连,说老连是真正的自家人。
谁知他只顾给大家送蜂蜜,却忘了给自己留。他摇头笑笑,若无其事地说:“自己没有,明天蜜蜂还可以采呀!”说完就去做饭了。
大家心里特别过意不去。老连开始做饭了,大家也不再说什么,而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去看他做饭的手艺。只见他把大米淘干净后,倒进盛有清水的高压锅中,又生起了小炉子,接着转身进了只有几平方米的小营帐里,搬出一张饭桌和几把椅子。他把一大瓶新鲜的蜂王浆拌和上生蛋清倒进十来个杯子里,端来让大家喝。一会儿,又端来十几碗米饭和三四道美味的菜。大家都不好意思动手,老
连便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笑着说:“你们怎么不吃呀,是饭菜不合你们口味,还是我做得不好?”大家忙解释说:“我们不是那个意思。”“那怎么不吃?快吃,不然就凉了。”大家只好动筷子。“我们没帮你什么忙,吃了你的饭,我们占你的便宜太多了。”“这是哪里的话呀?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气氛越来越活跃,大家不再拘谨,就边吃边聊起来。
老连的营帐里陈设非常简陋,左边摆着一张单人床,一张饭桌,一些木箱和瓶瓶罐罐都摆放在床底下,右边是米、菜等,收拾得很整洁,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他早上五点钟就起床干活了,既要翻换蜂板,又要搅蜜。那几百箱蜂全凭他一个人忙,村里人都说他是个“铁人”。
尽管这样忙,他还是抽时间帮大妈拉水、拉煤,替老大爷喂牛、拉粪,给大哥大嫂在果园里剪枝、浇水。有时我真觉得他本身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总是忙个不停。一天下来,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就躺在床上甜甜地睡着了……
虽然大家都说他是铁人,但从他往床上爬的样子看,他确实很累。铁人也是人呀。
时间如流水,花儿快要谢了,蜂蜜的产量也渐渐减下来了,老连要走了。一天傍晚,一辆大型东风车来接老连。他舍不得离开大家,大家也舍不得他走,但没办法。村里的小伙子帮老连搬蜂箱,年长些的和老连没完没了地说着道别的话。老连临走时把五六大桶蜂蜜留给了大家,大家也给他送了爱吃的模、鸡蛋和干枣。老连上了车,探出头向大家喊:“明年这时候我还会来的!”车子缓缓地启动了,渐渐离开人群,然后越走越远。大家望着那辆车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老连走了,人们心里像失掉了什么,空荡荡的。村子里也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少了欢声笑语。
大家的心里,都在盼望着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来临。到了那时候,蜜蜂就来了,老连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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