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周围生活着各式各样的同学、好朋友,还有就是些无所谓的路人,我们彼此说一些不真心的笑话,比如把疯狂地补习En幼sh叫作疯狂英语,把被总穿白色套装的老班逮到办公室叫作染上白化病,尽管都是低级的粗俗的笑话,甚至愚蠢,但因为不真心,廉价的笑声还是颇易获得。我和他们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电影、时装、明星、漫画、分数、名次,唯独不谈网络。我和他们已经是很现实的人了,无孺再用互联网来拉开距离。我从来不告诉任何人我有一个叫鱼的网友。可能我已经学会了在人前掩盖自己,只是在某些人前掩盖一部分,而在某些人前却彻头彻尾地包装起来。
自从那一回,我渐渐发现原来鱼也是那个聊天室中一块沉默的石头。我们都像孤独的幽灵,徘徊于众人聚集之地,却极其固执地保守着自己的嘴巴。或许是不希望被人看穿,或许是不想看穿别人,或许只是厌倦了这样一种戏。我习惯地用音乐填补我的耳朵,黄磊的《半生缘》、郑秀文的(黑盒子)、王菲的《浮躁》,所有歌,除了《橄榄树》。我一直不明白它为何能那么轻易地击碎我平静的外套,难道只是因为三毛的简单的词?齐豫冰凉的声音?
待到人散去,我就慢慢地敲击键盘:Hi,鱼,晚安。
鱼:你有很好的耐心,总能坚持到最后。
桅子:我不困,只是无聊。
桅子:你说,社会是什么样子的?
鱼:是海洋。我们是鱼。
桅子:一出生就是鱼吗?
鱼:是的,是鱼。一出生就在水里。
桅子:所以也就无所谓进人不进人?
鱼:这是现实。
桅子:可是,现在很多海洋已经被污染了。
鱼:这也是现实。
栀子:为什么?
鱼:?
栀子:我要游到没污染的海里去。
鱼: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所处的海是已经污染了的?
桅子:我不知道,也许吧。
振子:告诉你吧,我不会游泳。
鱼:呵呵,我也不会。
又是沉默。无话可说时我便旋开白花油的瓶盖,轻轻地涂抹在左手手腕的静脉上,阴冷的气息包围着我,我却感到很舒服。
鱼;桅子,你有宠物吗?
栀子:没有,我唯一喜欢的动物,就是鱼。
我是一个没有爱心的人吗?我是说,我不喜欢其他的动物。
鱼:我不了解。没有权力评价。
鱼:我总觉得,宠物在人类和正常的动物之间,扮演一个奇怪的角色。它们呼吸着似乎文明而没有野性的空气,却隐藏着更多的阴谋。它们找不到原始的清洁的属于本身的世界了。
桅子:关在鱼缸里的鱼,不算真正的鱼,对吗?
鱼:也许我们都被关在鱼缸里了。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到外界的污染,以为自己还保留着洁身自好和不同一般的优越,其实只是假象罢了。自洁也好优越也好,原来是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自闭空间。
桅子:……
在多雨的春夜里,继续着这样没有内容的对话。我们从不问彼此的性别,年龄,职业,居住的城市。我只是把他定义成一个人,不是男人,不是女人,不是成人,不是孩子,不是白领,不是蓝领,而只是栖息在网络一角的一个灵魂,可以和我一样的耐得住寂寞。
每一回关掉PC,我就踩着大拖鞋,刷牙,用自来水洗脸,然后抱着枕头睡觉,去等待另一个重复的明天。
春天在一点一点地消耗着,树上嫩绿的叶,开始悄悄变得老气。
一天起床,用自来水洗脸的时候,我忽然发觉异常。眼前在层层模糊,黑色的斑点越来越多,覆盖整个视线。扶着门框,我一步步娜回床。会失明吗?我没头没脑地问自己。
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到亲人不在身旁的恐惧。我明白精神上的所谓孤独也许只是无病呻吟,而当身体没有人照顾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可怜。
我吃力地抓起电话,费劲地拨了个号:“透,你快来。”
每回遇到困难我最先想到的是透。尽管她只是我普通的初中同学。她总能无条件地满足我的任性,我的一些近乎无理的要求。
听到透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了,听到她常换的那双有粉色揍花图案的拖鞋在木板上轻轻移动的声音了,听到她坐在我的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