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在17岁里筑成

    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这是我对自己唯一的评价。没错，我很固执，只要认定了什么，不管错对于否，我都会坚持下去。我并不因为别人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思想、行为。我为我的任性作了最好的注释—像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但是……

    总对过生日有种特别的偏爱。孩提时代可以解释成儿童的天性，可对于即将迈人17岁雨季的我来说，却似乎有点儿不可思议。正所谓“少女情怀总是诗”吧，我一直坚信在吹灭生日蜡烛的前一刻所许下的愿一定会实现。

    突发奇想，在17岁来临之际，我希望能进人成人的世界，一窥其中奥秘。我的爱幻想的天性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我渴望独立，渴望被重视，渴望被尊重。

    曾听人说.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无论身体，还是心灵。我过往的16年的生命里程应该就是极有力的证明。由于身体的关系(我九岁起就患了红斑狼疮)，当同龄孩子到处嬉戏玩耍时，我就只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自己是一位被巫婆囚禁在高塔的公主。

     我永远也搞不懂为什么许多身体有这样、那样缺陷的人到后来都成了xx家。我真的很佩服他们—在我经历了一边治疗一边学习一边又吐得稀里哗啦的痛苦后;我也曾想过将来立志成为一名作家，不是我有写作的天赋，而是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只适合动动笔头。或许是从小家教的关系，也或许是我的好胜心，反正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成绩在班里总是名列前茅的—虽然我从未感受过学习的快乐—我一直是被动的。我很诚实，说不来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我的观念里，说大话的人总是虚伪的.

    这样一来，我眼中的现代社会就找不到能与孔老夫子相媲美的人了。也许是我的想法太偏激，因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的的确确，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迷惘。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报纸上所报道的英雄事迹是不是虚构的，即便是真的，那么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想成名吗?否则，谁会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我很迷惘。迷惘呵，迷惘呵!不在17岁里爆发，就在17岁里灭亡……

    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多的眼泪，至少在得知母亲患了痛症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对于母亲，我一直存着又爱又恨的感觉。爱，是感激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恨，是妒忌她对小弟的偏爱。几个礼拜前，父母带小弟去海南旅行，这让我有种被孤立的不快，好像我根本不是家庭中的一份子。坦白地说，我是个阴晴不定的人，用通俗的语言来讲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是笑嘻嘻的，后一秒马上“变脸”，发泄完内心莫名的情绪后，又暗暗后悔自己不理智的行为。这样的我，是矛盾的综合体。

    几天以前，母亲说她的左手臂很痛，抬不起来。到医院做了检查以后，医生表示“很有可能是瘾症”。对于他的保留态度，我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慧的母亲的逝世在我们心里都留下了阴影，她死于癌症。“痛”、“癌”、“癌气多么可怕的一个字。那几天，家里死气沉沉。我的耳边不断响起慧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好怕!

    终于，开刀的结果出来了，是乳瘤晚期。我清楚地记得.当电话那头传来父亲颇抖的声音时，我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母亲无助地躺在手术台上的情形。我惶恐了，流泪了。第一次明白了“害伯”、“失去”是何等滋味。“血浓于水”，现在感知到了深刻、沉痛的含义了。纵然曾对母亲有百般不满，那也只是我赌气的表现，抵不过母女亲情啊！

    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我初患病时，母亲每天顶着38度的高温来医院探望我。而在我初中升高中期间，为了怕我劳累，她又每天中午蹬车为我送来热腾腾的饭莱，风雨无阻。晚上五点下班后再从单位赶来接我放学……她就像鲁迅笔下的“猫子牛”一般，无私地奉献她的一切。她用整个生命在爱护我、帮助我、鼓励我。我深深自责，就在她被告知有可能患了癌症的那天下午，我还打电话要求刚从医院回来的她接我回家。我只是一味接受母亲的付出，从未想过回报—哪怕是分担她一丁点儿的辛劳。或许就是我造成了今夭这样的结局。人就是如此，拥有的时候不做得去珍惜，等到失去以后才后悔莫及，我又何尝不是呢?

    手术后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化疗措施。看着母亲食不下咽，吐得昏天黑地的憔悴模样，我的心酸极了。我从未像那一刻一样地恨过自己，恨自己的任性与无能为力。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劳动妇女。她体谅父亲工作的辛苦，照顾外婆年老行动不便。一个刚刚动过大手术，还接受治疗的癌症患者就又承担起家里的一切“买、汰、烧”。我、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陪母亲说说知心话?印象中我从没有和母亲谈过超出学习范围以外的事。我们之间仿佛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放学回家和母亲聊天、吃点心的日子是我仅有的温馨回忆了。

    母亲热爱家庭，热爱生活的信念支持着她。即便在得知癌细胞扩散的时候也不曾放弃治疗。为了活下去，她受了很多很多苦。她曾经因为无水酒精直接注人肝脏而疼得直冒冷汗;曾经因为敷草药而使背部奇痒无比，彻夜难眠。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以常人所无法想像的毅力去克服。她对我说，吃多少苦都无所谓，一个有双亲的家庭才是完整的家庭。这就是我的母亲—充满母爱、把全身心都投人到如何经营这个家中去的女人，至死不渝。

    “成长”，似乎总伴随着悲哀。为了它，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旦或许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我这么想。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差点因大出血而死—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她苦难的开始。

    我不敢说，从这件事中，我是否成长。但我至少肯定，我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一旦你学会了怎样去死，你也就学会了怎样去活。不管我以前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当我经历了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后，我发现活着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我爱母亲。是的，我爱她。即便她死去了，也不会动摇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我相信，她永远与我们同在—我真正期待的成长—我终于得到了—我开始体味人生。

    成长，在17岁里筑成!

后记

“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并把它珍藏在心里，我们即使死了也不会真正消亡。你创造的爱依然存在着。所有的记忆依然存在着。你仍然活着—活在每一个你触摸过、爱抚过的人的心中。死亡终结了生命，但没终结感情的联系。”

—选自(相约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