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从图书馆刚领来的同学们订阅的杂志,轻松地在楼道里走着。我欣喜地哼着苏红的那首《我多想唱》“我想唱歌可不能唱,还有许多复习题没有做。努力吧,准备考重点,老师每天都这么讲……”每当此时,我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人。
“喂,来书啦!杨凤利先嚷起来,像久早逢雨。惚啦一下,寂静的教室顿时沸腾了。同学们你拥他挤地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让我应接不暇;“这次有我的《演讲与口才》吗?”“学委,我的《青年科学》到了没有?”……平时一张张课桌上都码着高高的书,像一堵堵墙隔开同学们彼此的一方方小天地。可此刻,男生和女生早忘了界限,头挤肩挨,殷切地望着我。这场景使我感到神圣而自豪起来,那张张掩着倦怠的脸,既可敬、可爱,又可怜巴巴的。即刻,我手中的杂志都被抢没了,仨一群,俩一伙地传看着。一会儿他抢过她的,一会儿她翻翻他的,教室里一片喧闹。
“怎么这么乱!这是上课?”班主任不知伺时站在我们圈外。立时像泼下一盆水,火苗灭了,只剩下丝丝的白气。那几位侠快地回到原位,只有我汕汕地站在那里不知所终。“把书都给我,”一声令下之后,老师开始逐个收书了,嘴里还不住地“关心”着我们:“现在是啥时候,还有功夫看这书?凭这能考上大学?……”
望着老师远去的身影,同学们面面相觑。有的互相扮着鬼脸,有的在小声议论,看来,熄灭的火星又有复燃的趋势。终于,还是杨凤利先发表演讲了:“干吗不让看这些杂志呢?其实这些书不都挺好嘛!再说,学习功课与读些课外书也不矛盾的,利用课余时间读些有益的书,丰富知识,开扩视野,陶冶情操,何乐而不为……”“你还之乎者也什么!就怨你。你要不闹,让学委悄悄发给大家就没事了吧.”张衣群恨恨地给了杨凤利一拳,接着又说:“老师也是,多读点书,起码写作文还多点材料呢,确实不该下这个禁令的。”另一个男生这时从桌斗里掏出一本武打小说,懒懒地边看边说:“管他呢,先消遣消遣再说,一天到晚做数理化都把人做傻了,再不看点小说,还有啥意思?”……听着这些发自内心的话,我什么也没说,只在想:老师啊,你能不能回过头来听一听呢?
班主任翻弄着办公桌上那些带彩色封面的杂志,转脸问我:“找你来,是想听听你对这些书的处理意见。”白炽灯丝丝地响,搅得我的头脑中也嗡嗡作响。一天来,为了这事我一直思绪纷乱,此时,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嗫嚅地说:“老师,我觉得书应该还给大伙。您最好把他们叫来,听他们怎么说……”我瞥了一眼老师那温和的神色,鼓足勇气说:“其实,您没收这些书根本不管用,没有好书,同学们就得着什么看什么,武打的、凶杀的、色情的。白天课太紧,晚上就打着手电在被窝里看……最好—最好您能允许同学们看,并且提出些要求,引导大家阅读健康有益的书,不是更好吗?”旁边的一位老师惊异地从眼镜后睁大着眼,插了一句:“学习这么紧,你们咋还有心思看这些书呢?”“同学们说学习又累又乏味,学校又不给安排别的活动……”我说完看了看班主任。他只是坐在那里,眼睛直盯着屋角,手指敲打着桌面,像是深思熟虑在决策着什么……
我从教研组办公室出来,缓慢地在楼道里走。我踌躇,想着刚才班主任听完我的意见,好半晌才说的一句话“你先回去吧”—回是先回来了,可以后该怎么办?
隔着教室门上的玻璃,我看见同学们都躲在自己的“高墙”内。我轻轻地进了教室.推门声惊动了几个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后又重新埋下头去。我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蹭到自己的课桌前说:“你们,听我说两句好吗?只耽误各位两分钟。”仍没几个人抬头。“刚才,老师为书的事找我……我只想问问,大家肯不肯扔掉那些武打凶杀的荒唐书?能不能做到在学好课本知识的基础上读些课外书,不使学习掉下队来?”一张张脸这时候从“墙”后探出来,神情庄重地看着我,然而没有人回答。我扫视着这些直视我的期待的目光,仿佛往我体内注入了某种信心和勇气:“如果同学们能给自己争气,那我就再去找老师—”我返身拉开门,却呆住了—老师双手捧着那些五彩封面的书,同样庄重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