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过后,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大草原苏醒了。
你瞧,才几天工夫,各种各样的花呀、草呀,吸饱了甜滋滋的水分,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就跟比赛一样嘈嘈地往上蹿。
针茅很快长得有半尺来高,像麦子一样的叶子油亮油亮的,他是牛羊最爱吃的牧草。
岌岌草长得更欢,她挺立腰杆,像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迎风梳理她那绿色的秀发。
靠近水塘的芦苇齐刷刷的,长得像一片小树林。他们的个儿最高,老是骄傲地昂着头,谁也不放在眼里,成天喊喊喳喳闹个不休。
至于那些开花的植物,像什么十里香呀、野百合呀、A尾呀、干枝梅呀,都像爱美的姑娘,一个个用最漂亮的衣裳打扮自己。一时间,草原上百花吐艳,万紫千红,美丽极了。
不过,草原的一处人迹罕至的低洼地,却显得有点荒凉。那儿土薄不说,还堆着厚厚的一层沙子。雨天存不住水,晴天呢,地皮又晒得发烫,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惟一的小生命是一片又矮又瘦的小草。他们像是营养不良,总也长不大,全都可怜兮兮地甸旬在地。而且,他们似乎胆子很小很小,所以彼此挤在一起,似乎这样才安全些。至于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
他们是那样平凡,那样卑微,草原上谁也瞧不起他们。一提起他们,那些花呀草呀没有一个不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有一天,一群花白的奶牛吵吵嚷嚷地来到草原.哞哞的叫唤声此起彼伏。
“喂,大奶牛,我这里的草又鲜又嫩,吃了可以多下奶呀!”针茅又是弯腰鞠躬,又是满脸堆笑。
“我这儿来呀,”芦苇踞起脚来朝牛群喊道,“我的叶子又香又嫩,吃了多长膘呀!”
听见周围你呼我应的一片喧闹,甸甸在地的小草也抬起了头。看见一头头奶牛从身旁走过,似乎对他们不屑一顾,一个细小的声音自怨自艾地说:“难道我们一点用处也没有吗?别看我们长得小,可也是很好的牧草呀!”
说话的是个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小草。
“别抱怨了!我们再下贱,也犯不着让牛呀、羊呀吃掉。难道离开别人我们就不能生活吗?”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地喊道。她是一颗长了好多年的小草,老得已经直不起腰来,大伙儿都喊她“老奶奶”。
不料,“老奶奶”的话招来了周围花花草草的恶言恶语,也惹怒了正在觅食的奶牛们。
“什么?她竟敢顶撞我们,太不像话了。”一头脾气暴躁的奶牛气冲冲地跑过来,狠狠地用蹄子在小草身上践踏。
“得好好教训他们!”友友草在一旁煽风点火,“你们使劲踩呀!”
其余的奶牛也跟着冲过来,无数的蹄子劈头盖脸地袭向柔弱的小草,有的还恶狠狠地踢着、跑着,伴随着粗鲁的叫骂。
“哎哟,疼死我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呻吟着,还是那个刚长出不久的小草。
“嚷什么!?”又是那个“老奶奶”苍老的声音.“咬紧牙关,大伙儿抱得紧紧的,什么也别怕。”她对这一切早就领教过了。
那些花呀草呀站在一旁看热闹,有的还幸灾乐祸地拍手叫好。
“你们在瞎闹什么?”一只从尼罗河飞来的大雁从芦苇丛里飞起来,拍打着翅膀掠过奶牛们的头顶。
听见奶牛们七嘴八舌的嚷嚷,这只见过大世面的大雁冷笑道:“你们这帮盆家伙,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些小草根本不怕踩吗?”
“什—么?”那头性情暴躁的奶牛瞪着血红的眼睛,望望大雁又望望脚下的小草。‘他们不怕踩?不—可—能!”说罢,他的四蹄又使劲地朝下踩。
大雁在他的头顶上转了一圈,说道:“不要白费力气啦,你们是不了解小草的。”
奶牛们自知没趣,垂头丧气地走开了。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
转眼之间,大雁南飞,秋风萧瑟,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
草原上的花儿早已凋谢。芦苇和友岌草无精打采地缩着脖子,一个个抱怨太阳为什么没有夏天那么温暖。每当秋风掠过,他们禁不住瑟瑟发抖,看着自己日渐消瘦干枯的身子,都非常悲伤。
这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异样的隆隆声,由远而近,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雷声,打破了草原的寂静。
芦苇惊慌得尖声喊道:“啊!好大好大的一只鸟儿,朝这儿飞过来了。”那只到过尼罗河的大雁正准备启程,他抬头瞧了瞧,说:“不,那不是什么鸟儿,那是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它到草原来干……干吗呀?”友友草有点惊慌,哆嗦地问芦苇。
芦苇的身子被直升飞机卷起的大风刮得东倒西歪,连气都喘不过来,哪里有说话的劲儿。
不一会儿,直升飞机越来越近,那旋转的翼片,红白相间的座舱,甚至连座舱里的驾驶员都看得清清楚楚。它像一只轻巧的蜻蜓,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后拐了一个大弯,小心冀翼地落在长满针茅的地上。
座舱的舱门打开了,从里面跳下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儿,跟着又下来两个拎着箱子的年轻人。
那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儿拨开挡路的芦苇,兴冲冲地走向前面不远的低洼地。这里是小草生长的地方,他们依然甸甸在地,像一块绿茵茵的地毯,又松软、又齐整,比在春天长得还要茂盛。
“哈哈,瞧呀,就在这儿!”老头儿又惊又喜地嚷道,一边加快步伐朝洼地奔去.他回过头对两个年轻人说:“果然不错,我在飞机上一眼就发现了。”
两个年轻人也很兴奋,一路小跑追了上来,眼里迸射出喜悦的光彩。其中一个身材魁伟的小伙子飞快地跑到洼地,情不自禁地扑倒在地,双手抚摸着软绵绵的小草,对老头儿说:“孙教授,这就是你常说的葡旬小糠草吗?”
“是呀!”那个叫孙教授的老头儿笑眯眯地直点头,“这就是甸4小糠草,他和肯塔基蓝草、细酥草、红酥油草,还有多年生黑麦草,都是最优良的草皮植物。”他蹲下来,仔细观察着那些绿茵茵的小糠草,又说:“我们国家这么大,不论是城市绿化、街头和公园的草坪,或者是足球场、高尔夫球场,都需要大量的草皮植物。”
“孙教授,听说北京体育场的草皮,还是从外国进口的,是真的吗?”另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把箱子放在地上,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孙教授一边摸着小草一边说,“我就不相信,我国有辽阔的草原,难道就没有优良的草皮植物。你们看,这些草长得多稠密,多有弹性。在上面举行世界杯足球赛准没问题。”
说罢,老教授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看他高兴的样子,就像发现了宝物似的。
“你注意到没有?”身材魁伟的小伙子对同伴说,“别的草都开始枯黄了,但甸旬小糠草却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碧绿碧绿的。”
“这就是它的优点之一。”孙教授很高兴他的助手发现了这一点,辛酸道道,“甸甸小糠草是四季常青的,所以特别适宜在北方地区种植,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它仍然青翠欲滴。”
“咱们再也不必花钱进口别国的草皮了。”那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兴奋地说。
孙教授站起来,手搭凉栩四下瞧了瞧,说:“这片甸m小糠草的面积还真不小。”他自言自语地说,转而把目光投向他的两个助手,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吗?快点动手呀,我们得抓紧时间,把这些宝贵的草皮送到北京去!”
助手们应了一声,立即打开箱子,那是一个特制的组合取样器,装着一个个方形的塑料盒子。他们用铁铲将草地画成一个个方格子,然后连草带土挖出来,小b翼翼地放进塑料盒内。
“你们先委屈一下,”那个身材魁伟的年轻人一边把草皮放进塑料盒,一边笑喀嘻地说,“等到了北京,你们就会住进又明亮又舒适的温室。过不了多久,你们越长越多了,我们就把你们送到公园、街心花你们有的去高级宾馆,有的去体育场,还有的要去小朋友的游艺场,你们将会结识好多好多的新朋友。”
听见这番激动人心的话,小草们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无法表达他们欣喜的心情。
小草—甸甸小糠草要远行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传遍了大草原。
心情内疚的芦苇向他们道歉:“朋友,请原谅我的无知,过去的事情你们忘掉吧……”
友友草也涨红着脸,连声赔不是:“只怪我有眼无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们到了北京,别忘了我们大草原呀……”
别的花呀草呀也纷纷赔礼道歉,说了很多很多的客气话,但他们的话都被直升飞机的吼声淹没了。
直升飞机的翼片飞快地旋转起来,坐进座舱的甸甸小糠草一个个探出小脑袋,朝着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邻居们,高声地喊道:“再见了,大草原!再见了,亲爱的朋友们!”
卑微的小草们第一次知道了自身的价值,他们满怀希望,飞向无限美好的未来。
那只到过尼罗河的大雁腾空而起,朝着载有小草的直升飞机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