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那样地柔和而温馨。我躺在沙发上凝望着天花板,整个房屋一片寂静。偶尔从我干涩的喉咙中发出的咳嗽声,越发使人感受到周围的沉寂。
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医院的情景。我们在“情人节”的时候去医院探望父亲。
爸爸躺在一张高高的床上,床从中间有点向里折。
我多想去拥抱爸爸,却不得不静静地坐在那里,因为妈妈说我不该爬到他的床上。
我的父母谈了很久。我一面望着窗外,一面和弟妹玩耍着。我不喜欢这地方,我想回家去,这里简直没什么可干的事情。然后,我们突然要离开了。爸爸把我叫到床边,嘱咐我一定要做祷告,我答应了,并迅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至今我仍记得那天爸爸的脸是如何地光滑,光滑得使我大吃一惊。平常在家里,他的脸颊总是长着漂亮的短须,往往把我搞得痒痒的,就像春天里第一支抚摸我脚尖的青草一般。而那一天,他的脸就像一块发光的石头,缺血的脸色使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啊,这么一来妈妈准要起来,就会发现我还没有睡。什么人竟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打来电话呢?
妈妈只简短地说了几分钟话,询问一些情况,像什么时间、怎么发生的等等。她把我摇晃起来,告诉我到自己的房间去。我明白是那该死的电话扰乱了妈妈的一切,然后,妈妈又唤醒我的大姐,瞬息间整个房子充满了嗡嗡的低语声。“夜里十一点钟……”“这已是意料中的事…我们本想……”“他死得太年轻了。”“我要去医院!”“打电话告诉奶奶来照顾……”我听到这样一些零星的话语,不过我不能把它们连起来理解。
不久,妈妈来了,告诉我爸爸死了。爸爸死了。不!不不!这不可能,他不会死,他还活着———就在下午他还吻了我。
我憎恨打电话通知这事的人。这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可怕的谎言。可是,妈妈却相信。她不应该相信的。如果她听我的话,我就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这不是真的……是彻底的骗局!
等着瞧吧!下次爸爸回来我会告诉他打这电话的那个人,他准会大笑并说妈妈不该把这种话当真才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不可能的。爸爸很健康,什么病也没有。
你知道当爸爸回来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我要跳上他的大腿,紧紧地拥抱他,让他连气都喘不过来才行。他是不会介意的———因为这是当爸爸的乐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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