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认,“四人帮”倒台以后,我便希望能离开仪征,改换个生活环境。因为“文革”十年,我一直被“不停顿地进攻”,人与我,我与人,不可避免地都会发生些伤心损德的事儿一仪征城小、街窄,曾经明里、暗里交过手的,早上不见晚上见,任管照常点头寒暄,双方都不很自在,这就不如娜个窝,回避一下。最初并不想到南京而向往扬州。经过某些好心人士的斡旋,扬州方面竟也表示欢迎。眼看就可“乔迁”,心里很高兴,于是情不自禁地胡诌了几首打油诗纪事。有一首这样写道:
少时曾赋玉壶篇,
弹侠归来愧红颜。
白沙翠竹吟不得,
卖字扬州杏花天。
这句末尾带点“吹”,我的字只能代写书信,哪里卖得出价?还请一位篆刻家治了一方印,文曰:“绿杨城郭居民”。表示我迁居扬州后,愿在居民委员会的领导下,安分守己,好好当个老百姓。然而好事多磨,待这方印刻成寄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迁居扬州的计划已因某种原因而告吹了。但当时我向往扬州,很重要的一点是觉得扬州与仪征毗邻,性相近,习相通,我还是未能忘怀仪征的。
现在说说那方印。自从我们山东老乡王渔洋在一首词中写下了“绿杨城郭是扬州”这个句子,“绿杨城郭”之称遂为扬州所专有。我做不成扬州的居民,这方印只有报废。幸而想到另一个山东老乡孔尚任,当年他由扬州到仪征曾有诗道:“真州景物广陵同……城门也在绿杨中。”在他的眼中,仪征、扬州两地如一对姊妹花,都是“绿杨城郭”.那么这方印,我继续滞留仪征也还是用得的。一句诗,救活了我的一方印,善哉,孔尚任!
南京不是绿杨城郭,它叫石头城,一点儿也不炯娜婚婷,这方印如今只好退休。因想请朋友另刻一方,印文也拟好了,曰:“白门卧客”。从字面上好像与李商隐的诗相合:“怅卧新春白拾衣,白门寥落意多违。”不过我是另一番意思。自己把自己放倒,并不那么容易,但到了我这般年纪,卧,可能是最佳姿态。卧,躺下来,“曲脓而枕之”,干什么?—看!平心静气地看!看看再说,或可免得太背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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