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应该是阳光灿烂,充满了温暖的春意的阳光。但温暖中同样会有冷冷的声音,将充满了人性张力的故事呈现。萧红在《小城三月》里正是这样做的。
萧红是个很个性的作家。她的作品往往有种很深邃的感触,这种感触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她一个女性作家的身份。在整部小说里,她的文笔是极其细致的,这种细致不同于繁琐,而是在各个不同的 侧面描绘人物和人物的生活状态,从而勾勒出最终的结局。
作为一个女性,萧红敏锐地捕捉到了女性在男权社会里的无奈。这种无奈在小说中是用翠姨这个人物的遭遇来表现的。在小说的开始,萧红就用了不少的笔墨来写翠姨的身份(血缘关系)。关系虽然 复杂,可是让读者了解到翠姨和这个家族的联系是多么的脆弱。如果按照现代的观念,翠姨甚至可以认为和这个家庭是毫无关系的,更不用说听凭家庭里的尊长的摆布了。可是,她却不得不处在自己的 辈分,循着长幼的秩序,并且听凭家长的摆布决定自己的婚嫁。这个对比虽然随着小说的情节推进到相当程度才体现出力量,可是这个对比让翠姨这个人物带上了相当浓重的悲剧性。翠姨是个相当软弱 的人物,哪怕是对自己的事情也要斟酌再三才能决定。在绒线鞋这件事情上,这种软弱没主见的性格充分暴露了出来。喜欢,但是不敢承认,一旦得不到又陷人深深的痛苦。这同样也是她对待“哥哥” 的态度。畸态的爱情出现在这样一个软弱的人身上,虽然不可思议,但是又是那样的合理。在内心的层面“天底下没有一个人值得听她的倾诉”,但是在现实的层面上没有人关心她的情感处在一个什么 状态,于是她只能在内心和现实两个层面的夹缝里寻求自己的真实的感觉。她被设定的婚姻的不断地临近把她从自己内心的层面中驱逐出来,使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而这时候的现实对她的内心情感而言 是残酷的。但是,她太软弱,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或者说她根本是缺乏反抗的自觉,缺乏反抗的意识。虽然在她的内心对封建家庭长幼观念进行了那样深切的否定,至少在情感上她是不自觉地对其进 行否定的,可是在现实的世界里她却连要否定什么的想法都没有,她到最后否定掉的只是自己而已。翠姨在整部小说里都一直在展示她的矛盾,所以她陷在了一个悲剧里。这样的矛盾只有用她这样一个 人物来表现才能最明确地指向萧红设定的女性主义主题。
同时,也要注意到小说特别的表现手法。第一人称的叙述者,虽然在表面上是平静地叙述这个故事,但是其实内心的波澜剧烈。从“人人带着犯罪的心情,想要参加解放的尝试”到“假若春天在什 么地方稍稍流连一下,就会误了不少的生命”,笔下的力量都是那个叙述者心里的力量。在小说中,那个叙述者仿佛故弄玄虚,但是往往欲盖弥彰,总是更真切地表示出了自己内心的意思。仿佛可以看 到叙述者和翠姨站在一起。她们是在同样一个立场上讲话的,而叙述者自觉承担着为翠姨辩白的角色,不明显但是很确切地表达。叙述者和翠姨都是带着温情的,但是为各自的温情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同样,两者也有着同等深刻的内心的张力,但是一起借助叙述者的声音来释放了。那个声音并不是为女性在男权社会里的遭遇而呼救,更多的是对那样一种状况的无奈。试图反抗,却缺乏反抗的手段, 那和没有反抗意识是同样尴尬的局面。
女性的温情,和温情中蕴涵的力量都是在内心和现实的交战中体现出来的。萧红为了表现这种紧张关系,结果用了很温情但是却很有张力的文字来写这篇小说,这样就使得小说很有可读性。虽然在小 说中萧红没有解答她提出的尖锐的问题,但是能看到的是她三月的温情里冷峻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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