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鬼画符”。
—有这个说法吗?
这话可能使得许多诗人伤心。因为中国传统的诗教认为:诗肩负着消灾祛邪的使命,诗是“退鬼符份。现在如果让鬼站出来画张符给诗人们看,这不但证明了诗人们以前画的那些符全是自欺以欺鬼,而且还可能让诗人们发现自已除了念咒画符而外,别无对付鬼的办法。这些办法若被鬼拿了去还转来跟诗人们开玩笑,可怎么得了,难道真的皇天不仁,诗的末日到来了吗?
然而,用不着惊慌失措。中国诗歌这座神圣的殿堂,鬼们成不了气候。
在中国诗史上不否认鬼的存在。李贺鬼才,被称为诗鬼,然而位居诗圣、诗仙、诗佛之末。在我看,李贺他的诗,远远不能叫做“鬼画符”。不少人喜欢李贺的诗,还只是喜欢他的“瑰奇”而不是喜欢他的“鬼气”。所以学李贺者往往只学了个扮相,他那点子鬼气却被扬弃了。其实鬼气也只能出在鬼身上,学不来的。李贺勉强可算小半个鬼,另外的大半,则是圣、仙、佛的成份,他原是个圣、仙、佛、鬼的混合物,因沾着点鬼,与纯粹的圣、仙、佛有所不同了,诗史上只好写他一笔。
《红楼梦》“凹晶馆联句”一回里,史湘云出句:“寒塘渡鹤影”,林黛玉对的是“冷月葬诗魂”。史湘云于佩服之余说林句太哀飒,不宜作这样的诗,她分明感到了这诗句中有一股鬼气逼人。电视连续剧中不知根据什么将“诗魂”改为“花魂”,稍事花俏,鬼气全无,连“冷月”都冷不起来了。原来鬼跟诗亲,而花跟诗远,这道理,论诗者可不说出,而不可不知。
寺庙里常有这样的塑像场面。通体装金的佛祖跌坐在莲台上,这莲台由许多小鬼从下面用手、用肩、用头,顶着、扛着、托着。小鬼们一个个被压得毗牙咧嘴,弯腰楼背,奇形怪状,不堪入目,真像是些被扭曲了的灵魂。这时候他们只顾得熬住、支撑、扎挣;根本无暇念佛,无暇背诵圣贤经书。更无暇作飘飘欲仙之想。若还有一丝倾吐内心纤曲的气力,发为诗歌必定鬼气冲天!因为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剩有纯属他们自己的鬼意识,别的成份,圣啦,仙啦,佛啦全无存留的余地了。
无圣、无仙、无佛的纯鬼意识的诗歌是什么?—“鬼画符”!
但,这只是我的推想,无从证实,也许永远无从证实。几曾发生过鬼画符的怪事呢?压根不曾有过。因此,诗人们尽可放心地继续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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