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路工

    只炳仁还要再干一年，最起码也要等亚运会开完。

    桂兰不干，她边给22岁的闺女擦眼泪，边冲“吧嗒”“吧嗒”抽烟的老只嚷嚷:‘你净想你的巡道，也不为孩子想想，我们娘仁儿跟你钻了20年山沟，沾了你什么光……”.

    老只不言语，磕了磕烟袋，低头走出家门，背起巡道兜子，朝山下的青龙桥火车站走去.

    开春啦，长城北面的冷风弱啦，暖乎乎的东南风顺着京包线刮来，舒服极啦.“喳喳’，叫的山喜鹊.、绿山雀，在嫩绿的树梢、山坡上飞来飞去.一列列客车的游客，在詹天佑铜像前留影;在山谷、城楼上欢笑.亚运会期间，会有更多的游客，特别是那些“叽哩哇啦”的外国游客……只炳仁舍不得沉甸甸的巡道兜、道尺、检查锤，小站内外，谁不认识他老只呢?……55岁的人啦，30年的养路工作，真要像列车到站啦?自己的身体棒着呢，再干它几年也没事儿。

    “爸爸，住在这儿多好哇，山也绿，水也绿，长城脚下，举世闻名，”站台上说话的一家游客打断了老只的思绪。他停下脚步，朝自家望去……

    20年前，桂兰不也这么说吗?她俊俏得让青龙桥人说这里来了只凤凰;连她头上插的野菊花都羞得低下了头……当她看到他俩住在半山坡上孤零零的一间房里时，“吐哇”哭了。他给她逮姻姻，她不要:托人买来新衣服、水果糖.她

    不看，她整整哭了一夜……好长的夜哟，他陪她整整一夜。第二天蒙蒙亮，比她大8岁的他，不忍心看她红肿的凤眼，狠着心说:“本来俺长的就丑，心眼笨，让你跟俺钻山沟就不忍心，我30的人啦，拖累你啥?你今个坐票车回老家吧!”

    桂兰瞪大了眼睛，一头扎在他怀里，使劲捶着他胸膛，硬咽着说:“不，不……！”

    桂兰黑啦，可脸颊红扑扑的，城楼过来的风，吹得她身板健壮.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灵巧地围了个树枝子院禽笆，下山弄回来几只雏鸡，开了几亩地，种上了洋葱、苞米、架豆.几年后，两个女娃接连降生，喜得只炳仁天天逮姻烟。有两个女儿做伴，桂兰也不害怕啦;刮风下雨老只巡他的道，也没有后顾之优啦.养路工区回不去家的小青年们也有事干啦，到只师傅家串个门，逗个嘴，桂兰干脆到工区给大伙做饭，帮着稳定小青年情绪，帮着他们成家立业。安心养路。

    “爸爸——！”大女儿只红云从身后跑来。“妈让我给您拿张饼。

    老只伸过手，“嗯，挺热乎。”他走下枕木，站在路肩上吃着。

    “爸，我和妈说啦，您接着干吧，啥时您乐意，我再接班。”女儿羞答答地说。

    两个女儿5岁起，就帮桂兰操持家务:每天，得翻两座山上学，长这么大，没逛过几回北京城，孩子得病，跑山外南口住院，自己怕工区没人替巡道，竟没陪孩子一夜……转眼，老大22啦，长得像桂兰年轻时似的，孩子图啥?不就是接班当个养路工吗?

    他站起来，冲孩子笑笑，“走，陪爸爸巡一段子”

    红云点点头，她跟爸爸不止一次走这段线路。

    “当不好养路工就巡不了道哟。”只炳仁说。

    “我知道。”红云答应。

    “夏防胀，秋防冻；雨季防山水危石……，这里曲线多。坡道陡，必须细而又细哟……”

    “亚运会期间，运动员、外宾也要来这里，铁路不单要保证安全，还要注意中国人的形象哟……你看这里钢轨残)耗多严重，弄不好轨距超限、钢轨裂纹……”只炳仁唠叨截和女儿向前巡道‘忽然发现前方有几块石头散在线路中央!

    口快搬开它:”只炳仁像个矫健的小伙子向前跑去。

    “爸爸，得先设防护，后处理事故，要不火车来了咋办哟?”红云跑着喊。

    “晤——！”只炳仁顿了一下脚步。赞许地回头看了一眼女儿，跑去先设防护。

    他设好防护，女儿早已把落石搬开。她指指耸立的山峰，对爸爸说:“石头是从山上掉下来的，这山地质年代长，风化严重，应该扫山排石啦！”

    “回去我就报告工长，派人扫山！”只炳仁高兴地冲闺女说，他忽然感到闺女长大啦，感到她比桂兰、比自己还聪明、细心——毕竟她是念过中学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