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运村的早展,空气总是那样清新。
不知是光线造成的条件反射,还是木工房里刺耳的电锯声,总之,左臂带黑纱的张志宏的脸睡被打断了。
他走出烟味弥漫着的盒子间,想看一下工地上的材料,但眼皮仍像挂了铅一样沉重。
前一夜他在医院陪着肺癌已至晚期的岳父,这一夜又在工地抢着外沿,48小时还没有正经合过眼。
志宏太忙,太要强了,心里挂着汇宾大厦的装修,康乐宫的顶板。查项、开润度会、布置工作、处理纠葛,几个工号哪儿也离不开他这个主任。特别是眼前的汇宾大厦,工期紧、难度大,他一个星期将有一半时间礴在这里,愣要把这块硬骨头啃成绣花针。能在亚运村占据一席之地,他感到荣幸;能在鼎盛之年完成一座宏伟的标准建筑,他感到欣慰;同时他也希望在世人瞩目的地方,竖起一座不倒的丰碑。
天大亮了,朝阳把黄土染成了红色。志宏给工长们布里完工作,便翻开边角发毛的笔记本。
发给山东厂家的加急电报已两天,到现在杳无音讯,志宏猛地站起身,在电话机旁踱步。
亚运会步步临近,国际采矿大会近在咫尺。工期迫在眉睫,即使天天加班,时间也紧巴巴的,容不得半点闪失、半点差错。可就在这时,现场出问题了。汇宾大厦厅外是花岗岩地面,按诱计要求呈弧线,石材从山东按块运来,拼装就位,却成又“莲花瓣”。志宏能不急吗?
医务室的小刘拿着X光片出现在桌前。志宏扫了一眼,照旧看他的笔记本。“你的肺炎已经确诊,需要休息、营养,需要……”“知道了!”志宏敷衍了事。小刘严肃起来:“这是我的责任!”志宏摆摆手:“假如你有责任,就去拿些止痛片来,我头疼得厉害!”
咚,门开了,一个工人风风火火走进来,冲着志众就喊“风机盘管聋口不严,漏出的水把电缆给泡了。”志宏一惊,戴上安全帽,就往外走……
妻子从岳父住的医院打来电话,志宏没有接着,可他的心却失去了平静。
一想起母亲,志宏的眼圈就发红。永别至亲是人生一个关口讨虽说已过而立之年,但他依然体会到感情的脆弱。
志宏觉得对不起母亲,她一次次发烧,一次次头晕,在他心里只像过眼的烟云,没右留下任何痕迹。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边占得比重多,那边自然就要少。母亲的不适从去年9月份就开始了,可直到12月,志宏才带母亲来到医院。验血需要一个多小时,他等 不及了,准备回亚运村参加全国文明施工大检查。医生执意不从,他才作罢。他在医院不耐烦地踱着步,一遍又一遍念叨着:不会有事的!然而结果是无情的,57岁的母亲得的是恶性白血病!他五雷轰顶,用拳头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头……电话响了。一个童音找他在工地干活的父亲。志宏把人找来,自己却站在门外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中修整楼面的升降斗。
母亲过早地走了,志宏的家也瘫了.他一个星期回不了三趟家,妻子单位又远,上幼儿园的儿子一时没了着落。有一天,志宏很晚才来到幼儿园,儿于正在伤心地抹眼泪,冥冥之中想起了慈祥的奶奶,一声声悲切的呼唤加都撕扯着志宏的心……
电话开始忙了,志宏抓起,是妻子,带着抽泣。岳父情况危急。志宏穿好衣服,就往外走.这时铃声又起:山东厂家代表已经出站,一个小时左右就可到达工地。
傍晚,厂家的人终于到了,志宏马上组织现场开会,果断做出决定:再运整材,现场编号、放样,现场加公口拼装,日夜连干,确保工期。这件事落实,他才骑车直奔医院。
红灯,绿灯,志宏双腿都麻木了。然而,晚了——岳父已经谢世,连衣服都穿完了。
翌日,正是清明.天空多云,凉风阵阵。志宏从八宝山出来,双臂戴着黑纱。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里面对两个残破的家,眼泪在志宏眼里打着转儿,短短100天里。两个亲人故去,在精神上,谁知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午后,太阳露出,照得工地亮堂堂的。志宏锁上车,略微停顿片刻。他瘦多了,脸膛也变得熏黑。负荷过重,钢筋也会弯曲,可他绕过渣土,跳过管沟,又向亚运村最高的建筑一汇宾大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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