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他的父母在柳州的一个纺织印染厂工作。他这是中学毕业了,回山东老家插队落户。他说他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还喜欢种花、种草什么的。这是受了父亲的影响。他父亲是个花布图案设计师。他还说,他也喜欢打球、游泳和赛跑。当然了,他也是爱学习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爸爸怎么不送送你们?”
他神色顿时黯然了下来,放低了声音说:“爸爸到农场劳动去了。臭老九走到哪也得请假,麻烦事多,我没让他送。”
没等我开口向他解释我的冒昧,他的神情又开朗了。他打开挎包,抽出几张素描和写生画来,让我提意见。我十分抱歉地向他解释:我不懂画儿,请原谅我实在提不出意见。
他好象根本没听进我讲的话,只是一股劲儿地向我大谈什么齐白石画的虾活灵活现,就和他下河抓的虾是一个样;关山月画的红梅雅致,他种的红梅从来也没那样艳美……
我不爱和夸夸其谈的年青人打交道,可这次例外,我竞感不到一点厌烦,只觉得他谈得有趣。
他说:“今后在劳动之余,只要有空,我一定画家乡的山水,我们老家可美哪!”
说着说着,列车员送饭过来了。他匆匆买了两盒饭往我和大娘的手里一搁,转身就帮列车员干活去了。一直干到满车厢的人全吃了饭,他才回来。又是满脸的汗珠儿,白衬衣被汗水浸得透湿。
他悄悄地告诉我,他马上要下车了,那站是个小站,只停二分钟。
我一听,忙去推那位正在打吨的大娘。他笑着阻止住了我。
他轻声说:“让她睡吧,老人家出远门够辛苦的。”
“那怎么行,你们不是要下车吗?”
“不,我是要下车了,可大娘还没到站。”
怎么,难道他们不是一家子?这太出人意料了。小伙儿见我呆呆的样儿,朝我“狡猾”地眨眨眼,背起挎包,走向长长车厢的尽头。
列车猛一晃动,停在了一个小站上,我望着车外,不知怎的,心里泛起一股热潮。
这时大娘也醒了,揉着眼睛问我:“这是到哪儿了?”
我说:“大娘,你那小伙儿走了。”我的声音有点发抖。
“什么?”大娘忙把脸凑到窗口。小伙儿远远地站着,正向这边挥着手。
突然大娘想起什么,从大挎篮里抓出那只小猫,从窗口向小伙扔了过去。她喊着:“小嘎儿,这猫,奶奶送给你了。”
小伙迅速地向我们跑来,抱起那只小猫,脱下白衬衣,小心翼冀地包好了它。
火车开动了。大娘对我说:“嫂儿,我是转火车的时候碰上他的。要不是这孩子,我算上不了这趟车了。他喊奶奶喊得多甜,可我连个名儿也没问,就让他走了。”
我没接大娘的话,脑子里闪过一个怪念头,唉!我要是也有一只小猫什么的扔给这小伙该多好啊!
事倩虽然早就过去了,可不知为什么,我总也忘不了在列车上碰着的这位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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